孙葆田确实是一个好人。

在孙葆田的女儿孙燕云递交的材料上，清清楚楚的列举着孙葆田生平做得好事。大都是孙葆田的家人和村民回忆整理出来的，每一小份材料的后面都有当事人的红手印，用以证明材料的真实性。

他是一个好人真正的**员，是一个焦裕禄似的好干部。看完材料，李凡屠叹道。这里面本就涉及到一个法律和人情的头疼问题。而且岸前村的人这么一闹，引起了广泛的关注，问题也就没有那么单纯了。

最终，赵来明决定开党委会讨论这件事情，这一次七位党委委员，包括很少露面的武装部长也出席了会议，许安才列席。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份手写的事迹材料，这是岸前村小学的老师们连夜手抄的，有的地方还有泪渍模糊的字样，字里行间所陈述的一件件普通却又伟大的事情，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赵书记咳嗽了一声，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材料大家都看了，事情的大体经过也都了解了，现在咱们讨论一下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孙葆田家人和群众提出的要求该怎么答复。”

赵胜杰举手，第一个发言：“材料我看了一下，确实很感人，但是没有调查核实，下定论有些过早。我不是怀疑咱们的党员干部的品德，我只是觉的应该慎重一些。另外一点，关于群众释放打人的百姓和严惩肇事司机的要求，我认为不能答应。第一，我们这是乡党委乡政府不是司法机关，我们没有权力去判决或者干涉司法机关的判案，而且县法院和公安局也出具了证明，证明他们的调查，审理判决都是依法办事，不存在不合法的地方。”

赵胜杰的一番话，会议室里有很多人都点了头，虽然李凡屠没有表示，在心里，他是同意赵胜杰的意见的，其情可悯，但不能枉顾法律。

坐在李凡屠身边的白玉娥想要发言，却不想很少表态甚至很少出席会议的武装部长马玉成抢先说了话。

“我不同意赵副乡长的意见，像孙葆田这样的好同志，活着的时候都在尽心尽力的帮助别人，就是死也是为了救小孩才出车祸的，像这种好同志，死后就不应该享受到咱们的尊重，我是个老粗，不如赵副乡长有文化，但我相信好人都应该有好报，这是部队首长说过的话，我建议，不仅要给孙葆田开追悼会，还要向上面反映他的事迹，向大家宣传他的事迹，号召大家学习。”

马玉成的声音很大，有些震人的耳膜。这位武装部长真是位直脾气啊，李凡屠暗道。

虽然说得看似很有道理，但真正能同意的有几个呢，马玉成的意思大家都很明白，要将孙葆田的事迹扩大宣传，按照惯例，为了保持宣传者的光辉形象，宣传部门是会掩饰一些瑕疵的东西，会指鹿为马，甚至会让其他部门配合消除不利的因素。

而这位武装部长真正的心思就是在于后面这一点上，既然要保持孙葆田的形象，普通的交通事故就会变成恶意撞人，村民打人的那一段也会被删去，这样，百姓的要求几乎都答应了。

李凡屠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马玉成，突然想起贺梁友曾经提到过的一件事情，李凡屠对马玉成的突然暴起就不奇怪了，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

会开到这里，就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摆在明面上，无论哪一方都有一定的道理，赵的意见虽然有些冷酷，但是依照法理，乡政府不能带头违法吧。老马的意见有些主观武断，却是最能牵动大家心里某种情愫的，让人左右为难。

赵来明转头对单启为说道：“单乡长有什么意见？”

单启为严肃的说道：“我简单说几句，两位同志的话都有道理，一个合法，一个合情，我们乡委乡政府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政府的形象，我认为，我们既不能让百姓认为我们是一个冷血的政府，更不能让百姓认为我们是一个随意践踏法律的政府最关键的是，在目前的形势下，我们首先要尊重事实，在事实的基础上酌情处理这个问题。”

单启为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谁都看得出，他支持的是赵胜杰，而且将问题上升了一个高度，让其他持不同意见的人感到无措。姜还是老的辣啊。

果然，原本想发言的白玉娥紧抿着嘴，随后又端起茶杯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赵来明又对吴树明说：“吴书记，你主观党风建设，你谈一谈吧。”显然，他对单启为和赵胜杰的观点是不满意的。

吴树明点了点头，“现在我们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回答守在外面的上百个群众的要求，怎么尽快的解决这个问题，以免扩大事态，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讨论也不晚嘛。”吴树明扫视了一下在座之人的表情，又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采取一些妥善的目前能够实现的措施，来向群众表明一个明确的解决态度，来安抚那些情绪激动的群众才是关键。”

赵胜杰暗中撇撇嘴，这跟没说一个样，他们的要求是那么好答应的吗。不然也不会摆到会上来讨论了。

这时，李凡屠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了，“我同意吴书记的意见，问题一次性解决不了，可以分步骤的进行，我也认为首先要安抚住外面的百姓，能够让孙主任尽早的下葬，毕竟死者为大。”

说到这里，终于有人明白过两人的意思来了，就是捡着较轻的问题，能尽快办到的问题来解决。这时大家的目光都投降了坐在后面的许安才，老百姓的要求中，只有最后一个是不需要讨论的。

许安才被大家注视的目光弄得很不舒服，特别是赵书记投来的那股严肃的眼神，让许安才心头一颤，随即咬牙道：“我...去外面向老百姓道歉，对我在上岸村不合适的做法作检讨。”

白玉娥举手问道：“那追悼会的问题，怎么解决，需要发讣告吗？”

追悼会的问题确实很敏感，处理不好就会让人产生误会，现在孙葆田的案子已经引起了一定的媒体关注，若是再大张旗鼓的召开追悼会，不知道会被媒体歪曲成什么样子呢，到时候，他们就要背上骂名了。

“追悼会要开，低调进行吧，到时候我过去。”李凡屠今天第一次表明了明确的态度。这一点得到了马玉成白玉娥的赞成。其他人也乐得把包袱甩给别人，敏感问题谁也不愿意去碰。

赵来明第一次明确的点了点头，“关于孙葆田同志的事情，确实很棘手，我综合了一下大家的意见，第一，要表明我们爱护乡孙葆田同志这样的好干部的态度，由乡财政出钱，为葆田同志的家人发放丧葬费补贴。第二，政府委派李凡屠同志前往参加孙葆田同志的追悼会。最后，许副乡长要去跟岸前村的群众道歉，必须进行深刻检讨。”

李凡屠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柳树出神，会后，白玉娥向孙燕云转达了党委会的决定，孙燕云也知道有些要求确实不好解决，答应帮忙劝说围在大门口的百姓。

“老兄，你觉得孙葆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凡屠对着空气说道。

“一个好人。”

李凡屠苦笑道：“在你们的观念里只有好人和坏人这两种概念吧。我以后会不会也要按照你们的标准去评价一个人呢。”

“每个世界都有它的规则，天庭有天规，地府有府归，凡间有法律，是不同的。”

李凡屠讶然，“你们天庭不是有个牛郎织女的故事嘛，在我们的眼里，天规也是不近人情的，冷血。”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又说道：“你在凡间呆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些人性化了吧。是不是也觉得天规没有人情味？”

“仙器都有器灵，我也一样，以前你的级别低，我的神识被禁锢了，现在我拥有了部分的神识。至于人性，我是依据你的意识来看待这个世界的，你觉得应该用什么标准来评价，我就用什么标准来评价。”

“哇，现在你能明确的分出你我，那么说你是一个独立的灵魂咯。”李凡屠笑道。

审官簿没有搭理他，这时，门被敲响，白玉娥扭动着诱人的翘臀走了进来。

“在门外就听见你里面有声音，跟谁说话呢。”说着向四周看了看。

李凡屠脸色一窘，暗道这娘们真不懂礼貌，哪有这么直接往一个男人的办公室闯的，而且还是一个未婚，年轻男人的办公室。

“没谁，刚才给家里打电话，我们家小公主又闹脾气了。”李凡屠顺口胡扯，站起身为白玉娥倒水。

白玉娥对李凡屠的家庭情况有些了解，知道李凡屠口中的小公主指的是他五岁的妹妹。

“小孩子吗。这时候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哦，谢谢，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明天我也过去你看好不好。”白玉娥端着水坐在沙发上，而李凡屠则转回来办公桌，白玉娥在后面翻白眼，小狐狸还避嫌呢，李凡屠笑道：“有人替我分担压力，我高兴来不及呢，举双手欢迎。”

“孙葆田的女儿孙燕云将乡里的补助款拿去交医疗赔偿金了，明天的追悼会恐怕不好开啊。”白玉娥轻轻喝了一口水，平淡的说道。

李凡屠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孙燕云同志继承了葆田同志的性格啊，明天还是我先去吧，让你陪着我去挨骂。会被戳脊梁骨的。”

“我听说，马玉田和孙葆田是战友？”白玉娥突然说道。

李凡屠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不谈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