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三年前吧，彼时的我们都将参加中考。M要回S市，与我们暂别。

犹记得她走的那一天是清明前夕，我还曾很文艺地说过那是为了祭奠我们即将逝去的的初三。时光模糊不了记忆，我仿佛还看见她在讲台上在与我们做最后的告别。说着说着她就哭了，底下也跟了一片的抽泣声。她一直是以男生的形象存在在我们的心中，直到那时才明白，感情无关其他。

下课铃声预示着离别的时间到了，真的到了，我看见她在转身的时候还带着未擦干的泪痕。当她的背影真的消失不见时，身旁的师妹才敢真正的掉下泪来。那一刻的我很惊异，毕竟她与M的情谊也不过一般，远不如我们亲密。看着她哭，我又难过了起来。三年啊，不是三天，不是三个月，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可为什么到了最后最在相互扶持的时候M却要去另一个地方认识另一群人适应另一个环境。在这里，原以为不过是点头之交，却也是饱含了温情的。

那时候的眼泪多真啊，付出的感情多真啊，珍贵如鲛人的眼泪。

三年后，相同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虽然从未奢望能再次得到年岁时般的真诚，却也未料到如斯的人情淡漠。

我放弃了高考，选择去另一个陌生的国家。说得好听点是出国深造，却不过是去了一所更远的大学而已。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条件，都有各自的选择，都有各自的路。时间很急，乱了步伐，不足30天我就要真的离开，等到下一次的见面我不知道要在何年何月。高考后的人，都是各奔天涯，谁又能有幸和谁在同一个地方停泊呢？我们都预料不到。原想趁着剩下不多的时间，做最后的道别，没有再见，没有眼泪，只希望在如常的嬉闹中，冲淡了悲伤。可是我的幸运不够，这点微薄的愿望都被人无声驳回。座位被人连换两回，因为我的存在已是多余，班主任需要将有限的资源惠及更多的人。甚至在有必要的时候牺牲掉无关紧要的人，从来都是生存之道。这种没有血腥的掠夺，与后宫的争斗又有何不同。世人总说后宫肮脏，可是学校又干净到了哪里呢？

真的坐到了最后一排——全班个子最小的女生坐在各自最高的男生后面，我才真正领会到，什么是被遗弃的苍凉。如果说第一次的换位置只是心渐变凉，那么这24小时内不到的第二次变动，我是真的开始彻底失望。没有商量，没有愧疚，也许我还应该感谢她一下，是她自己跟我发出的通知，不至于我还需要从班长的口中得知这样冰凉的消息。寒冷的严冬早已过去，可我没有一丝暮春的暖意。

坐在最后一排，面对别人好奇的眼光和问候，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关系呢？黑板上的字渐渐模糊，渐渐重叠，对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算是提前体验了举目无亲的感觉，教室里的空气渐渐稀薄，让人想尖叫，让人窒息。

班主任也许是良心发现，又将我换回前排，可是她跟我说，出国之后直至高考之前不要和同学再有联系，到了高考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可她有没有想过，那时候的我们，谁还记得谁几分？也许在电话嘟嘟两声接起后，剩下的只是冗长的沉默。

我想她应该不懂，永远都不会懂。我们都已步入双十年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多情的，薄情的，我们都明白，心如明镜。

本以为天生凉薄只是传说，到头来才发现只是从前的自己太天真，从前认识的人都很多情。每次教师节回去看望初中老师时，她总是说：“你是个常情的孩子。”

如今终于领悟，从前的从前，我何其幸运，鲛人的眼泪，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