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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龙寨纪事》第四章(1):新月不嫁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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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晌午,远近出了名的“豆腐王”柳富贵老汉担着豆腐挑子忽忽闪闪回来了,柳老汉60挂零,一张胡渣渣的瘦长脸皱纹密布,身子骨干巴巴的,人倒挺精神,挑起四五十斤的豆腐挑子,十里八乡转悠来转悠去,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儿,没觉着累,吆喝声嘎嘣脆。见天两挑子豆腐,两挑子黄豆,日子一久,“豆腐王”柳老汉的名字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谁不念叨他的豆腐劲道,受盘腾?生意红火,每天的豆腐不够卖,吃不到的庄户人家埋怨他,听着人们善意甚至满含褒奖的“埋怨”,柳老汉心里美滋滋的,乡亲们由衷的赞许与肯定,是柳老汉最觉惬意的一件事。辛勤的劳作换来舒舒坦坦的小日子,老伴儿对他言听计从,知冷知热,老汉膝下无子,老伴一辈子没开花没结果的,抱来的闺女柳新月二十三岁了,提亲的几乎踢破门槛儿,这鬼丫头就是不吐口,闹不清她肚子里念的啥经文?时间一长,老汉也懒得过问,谁提亲一句话支应着:“这场酒实打实让你喝,再等等。”日子长了,提亲的日见稀疏,柳老汉嘴上不说,心里就有一点焦躁,老对劲儿田小保前几年患食道癌死了,柳老汉老实巴交的,又没有别的能交心的朋友,这苦水只有倒给明选,让干儿子劝劝这犯了混一条道跑到黑的犟闺女:“明选呀,我看新月听你的,你又跟她亲哥哥差哪儿去,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哩!你好歹说说她。”浓浓的烟雾遮不住柳老汉满面愁容,长吁短叹。明选沉吟良久,心里扑通扑通跳,也只得答应下来,又过一段时间,新月依然如故,对婚事不理不睬,每日里勾着头,一心一意做活计,仿佛婚姻大事毫不关己似的。

今天,柳老汉刚进家门儿,新月就告诉爹,明选哥要她帮忙往襄樊送几趟货,柳老汉看看闺女,看看明选,苦笑笑:“去吧,爹对你的婚事往后也不管了,走哪算哪,早晚你别埋怨爹。”说完,一把手打屋里拉出明选走到小溪边儿,好久不说话,大口大口抽着旱烟袋,仿佛喊明选出来只是陪着他过过烟瘾,明选勾着头说:“老伯,我知道咱家里缺人手,新月离不开,要不算了,我再想法子。”柳老汉摆摆手:“我是为她的婚事犯愁哩,我琢磨着,这闺女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老关在家里,人都呆傻了,她想在娘家扎老女儿坟,我可不依。这死妮子。净跟我别着干,我东她西的。”老汉同意新月和他一块儿出去,明选却又犹豫起来,一半忧,一半喜,忧的是老伯这么信任自己,把自己当亲儿子看,新月不问青红皂白拒绝婚事,这种直上南墙不拐弯的犟劲儿,他知道新月是冲着他田明选,不知道老伯是装着看不见,还是有意试探他们?明选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不安生,喜的是,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徐徐传来,这不是你田明选梦寐以求的事吗?他成家立业四五年后,三天两头往新月家跑,起初,他觉着是打小常来走动的惯性罢了,自己是干儿子,自然来的理直气壮,慢慢的他朦朦胧胧感觉出,自己喜欢来不是冲老伯的豆腐坊,明选发现,他喜欢和新月呆在一块儿,哪怕没啥活路做,过来看一眼心里也踏实些,新月对他知冷知热的,他满头大汗做着活计的时候她总是及时的捧一杯清甜的凉茶递给他,饥饿劳乏时,新月就会烧火擀面为他做喷香喷香的捞面条,浇上辣子油,吃的明选热汗直淌,新月就会笑笑的站在一边,满足的看着他,等着为他添饭。天气冷了,新月夜里赶工偷偷的为他编织一件毛衣,明选穿在身上暖在心里,他的心剧烈的挣扎着,自己有家有室,老婆孩子一大家,上有老母,肩上的担子千金重,他无数次告诫自己,若做出啥大逆不道的事儿,愧对田家祖宗,愧对老伯的疼爱,愧对妻子儿女,千万不能!明选有时觉着有一把犀利的刀子在撕割他的心,让他产生一种濒临崩溃的强烈感觉!

田明选的妻子李富荣,湖北宜昌人,明选二十五岁那年,和时任回龙寨队长的吴建文一块儿到宜昌为生产队买牛,三天三夜未回,就住在李富荣家里,她家四面环山,交通闭塞,穷山仡佬儿,一贫如洗。她爹李老汉是个远近有名的牛经纪,不务正业,好吃懒做,那年月牛少,生意清淡,庄稼七收八不收的,日子吃上吨没下顿,闺女娃子经常衣不蔽体,李富荣倒是个指事(方言:懂事儿靠得住得意思)闺女,心眼儿厚成,老实肯干,建文察言观色,有意撮合明选和李富荣两人,谁知一说一个准儿,明选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富荣没意见,李老汉也点了头,他也高兴家里少一张嘴吃饭,却又见李老汉欲言又止,磨磨唧唧,建文知道他葫芦里装的啥药,当即从买牛的钱里拿出五十元作为彩礼钱,李老汉眼睛乐开了花儿,两下一拍即合,牛没买成,倒成就了一宗姻缘,了却了田小保天大的一桩心事儿,田家对吴队长感恩戴德,就差没烧香磕头当神敬着,当年腊月间完婚,小夫妻恩恩爱爱,如胶似漆,李富荣人贤惠,操持家务,孝敬老人,寨子人谁不夸!婚后四年,连生三朵花,第三台是刨腹产,医生说不能再生育第四胎了,田明选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日子长了,小两口时常为此事吵嘴,富荣人实成就有些窝囊,自己有短处在人家手里攥着,说话就气短些,老实人脾气反而坏,一吵架就着急上火,两人有时大打出手,大人哭孩子叫的,闹的家神不安!明选常常一气之下,三五天不回去,出去拉东西之余,就到老伯的豆腐坊帮帮忙,那时磨豆腐用的是石磨,靠人推,有壮小伙子帮衬着,见天出的豆腐就多,柳老汉技术又好,生意就越发的兴旺发达起来,看着忙得大汗淋漓的干儿子,老汉眯缝着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想,闺女新月要是大个十来岁,明选做个上门女婿,亲上加亲,这日子该多舒坦哩!柳老汉挑起豆腐条子就觉着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作者题外话:南阳的地方方言丰富多彩,生动活泼,生活中俯拾皆是:

有一次,正在桌子上吃饭,身边的男士夹起一块羊肉,送到嘴边掉了,挺尴尬的,他风趣的说:“你看,土地爷

还和我争嘴哩!众人哄堂大笑。

又一次,一家人家的小伙子长的很帅,谁给他提亲待理不理的挺傲慢,后来,提亲的门可罗雀,男主人总是

说:“怕啥?有这一滩灰,还怕它驴不打滚儿。”儿子三十未娶,老子急了,到处托媒人,媒人寒碜他:“恐怕

你家的那一滩子驴打滚灰太薄些,多弄些小灰倒在院子里,你打着方便哩!”老子一脸尴尬。

生活中处处留心皆学问!怎样写出鲜活生动群众喜闻乐见的文学语言?这算是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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