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琴会心一笑，挥手招呼人们跟她走。她明白武巩用意，带人上去了，就证明乡里在做工作。

庞大光没动劲。武巩凶他：“戳在这儿干啥？跟着去，保护小琴！”庞大光悻悻地看武巩，啥意思，单单保护她？武巩自知说漏了嘴，即便惦记小琴，也不能明说呀，难免让人猜忌。说出去话收不回来，武巩只得顺坡下，使劲拽起庞大光，“照我说的办！”

等乡干部们都上去了，武巩赶紧弯下腰，嗖嗖往回走。钻进桑塔纳说：“紧点手，去一小。”

进城机会难得。叶榕的通牒言犹在耳，儿子择校火烧眉毛，武巩得抽空找校长。赶到一小，他楼上楼下转个够，老师们都耸肩，嗨，这时候找校长？您可找去吧。武巩灵机一动，坐着车七扭八拐找到校长家。手都拍疼了，防盗门就他妈不开。他沮丧极了：“校长啊校长，你躲哪儿去啦？我儿子想你呀！”

校长不想武巩，温副县想他。小琴来电话：“武乡长快来呀，温副县要吃了我们啦！”

武巩岂敢怠慢，忙不迭赶回县政府一看，很多农民蹲在墙边打蔫，已呈疲惫之态。他嘴角的褶皱透出几丝笑容，哈哈，你们闹累了？那就该我出手啦。三步两步越过大门登上高台阶，一声断喝：“你们要干啥呀！胆敢聚众扰乱政府办公秩序？立即撤离！”

这话两层意思。一是喊给温副县听，以示武巩坚定态度；再者敲山震虎，威吓众人。群访是维稳大敌，上级一般都息事宁人求平安。温副县肯定一整天都在耐心劝解，不敢有一句大言语，武巩冷不丁生硬恫吓，震慑效果事半功倍。

现场静下来。一群脑袋扭过来愣愣地看武巩。武巩沉着脸，心想，火候还不够，得找个软柿子捏。上前揪住庞大光背心：“村长挑头扰乱秩序，该当何罪？”

“我，我，”庞大光翻着眼球辩白，“我没呀？”

“听着，配合我。”武巩悄声提示庞大光，然后把他推向二柱子身边。武巩手指在庞大光和二柱子之间戳来戳去，“想进监狱？是吧！”

庞大光明白武巩是杀鸡给猴看，让他威胁二柱子，他得顺从。他大声对二柱子说：“兄弟，听人劝吃饱饭。带人撤吧。我进监狱，你也跑不了。”

“撤？门都没有！”二柱子五大三粗，嗓子也豁亮。外人以为他脑瓜素，像尿不出一丈二尺尿的傻狍子，其实灵透得很。他知道庞大光明面替乡长说话，背地里向着乡亲们。所以他不能软，说话得硬气。说话硬气就等于给庞大光拔闯。

庞大光冲武巩摆手，意思是二柱子不撤，他没辙。武巩怒视他，牙齿咬的嘎嘎响。庞大光只得再对二柱子重复：“兄弟，听人劝吃饱饭。带人撤吧。我进监狱，你也跑不了。”然后对二柱子咕哝一句，“盯着，没事。”

“唉，你啥意思呀？”二柱子糊涂了。庞大光是老少爷们包地、要地的主心骨，真抓进去，他们就像一群没头苍蝇了。他跟庞大光嘀咕，“真撤？假撤？”

气的庞大光真想给二柱子一拳。妈的，话能这样问么，明摆着告诉乡长咱俩人穿一条裤子嘛？趁着还未被武巩识破，他对二柱子吼，“撤！”

“妈的，吃了枪药啦？”二柱子搞不清庞大光到底啥意思，骂骂咧咧朝人群挥手，“撤！”

溜溜闹了一天，多数人都累了。但有人不想回村，没闹出个结果，等于白来一趟。人心分化，时候到了。武巩给农民下台阶：“乡亲们，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啊，县长能糊弄咱们？解决问题还得回乡里，都跟我走！小琴那，快叫班车开过来，让乡亲们坐车回去！”

小琴已经安排班车开到政府门口，大叔大婶地招呼着人们上车。

高台阶上的人都散了，武巩才发现花坛边孤独地坐着头发花白的温副县，他灰溜溜走过去，愧疚地说：“温副县受累了。”

“你呀，”温副县舔舔干裂的嘴唇，“你让我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