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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一百一十一至一百一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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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一、梦,红尘可能就是无无数数的梦。

我梦见自己死去了,可是灵魂却在梦中游荡。

我躺在无边无际的梦上,身底犹如有千军万马,忽而一切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一个人在游荡,眼前是单一的黄色。黄沙,无边无际的黄沙,就是没有路。沙在响,稀稀疏疏地响,犹如有人在哭泣。我不知道是谁在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哭,我觉得自己好难受,我的心在痛,我痛得醒来了。醒了,我才发现是我的腿在痛,原来是沙漠中的蝎子在叮咬我的腿。

别动,沙挣扎着坐起,也不理会仓皇而去的蝎子,直接扯下裾带扎住我的腿腋,然后用‘碎心剑’划破蝎蜇处,紫色的血在向皮肤外渗。

不要动了,一切还有必要吗?能活到哪会还不知道,我想到了死亡。我会死,我会真的死吗?那不是梦。如果我死了,那么关于我的一切会怎么样啊?我想知道,我在疑惑,我看着沙子。

沙子也在看着我,眼神里是说不出的表情。

我已经习惯了命运的安排,可是哪些是命中注定的,是无法改变的?还是一切都是,还是自己根本就是没有去改变,只是一种懒惰的惯性。那就是冥冥之中的佛吗?难道佛就是那么简单吗?我是不是太误解、太委屈佛了!

死,是必然的,包括佛都没有回避。如果说死是一种解脱,那为什么死的前一刻是那么那么的痛苦。灵魂和**在撕裂,撕碎肝胆,撕碎每一寸肌肤。每一寸属于自己的肌肤都想离开,又想留下了,充满了刻骨缠绵的纠葛。佛是不是能消除死亡的痛苦?

我看着沙,满脸灰尘,几乎看不清模样的沙,我情不自禁地说:“对不起!”沙的命是因为而消殒的,她是无辜的。‘对不起’,在我心底的角落里自然而出。

沙子按着我嘴,“嘘,不要这样说。一切不怨你,和你没有关系,我是自愿的!”

我的心突然变得很空,很旷,很酸。我看着天,太阳又升起来了,太阳会烤焦一切,一切的恩与怨,一切的对与错。

死的过程很痛苦,死后应该是很美妙的,可以不再理会红尘肉身的束缚。

“我和你一起死,那么我们死后就能在一起吗!”沙好像是在问我。“只要能在一起就可以!哪怕你只是把我当做是丫鬟。”

沙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我可以爱你吗?哪怕是死以后???”

我,我吗?我有什么值得你去爱,或者说我还剩下什么能用来爱?

或许一切只是我的问题,而不是沙子的问题。我怎么回答,我没有言语,我的心是感激,我的泪在翻滚。

沙在继续说,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可能我已经死了,你就当成我已经死后梦里的呓语吧!”

“可是,灵魂怎么能在空旷的沙漠里无靠无依啊!”沙继续说着,抱住了我。

我的心已经碎了,我的心粉了,别说了,这一刻我想紧紧地抱着沙。抱着一个表面坚强内心柔弱的女子,抱住一个让我感动的女人。或许只是抱着,一切和爱与不爱没有关系。可是我没有抱她,我碎在那里。

我欠沙一个拥抱!

一百一十二、死,在旷野里,只剩下两个微弱的灵魂,两个灵魂很快就会和黄沙融为一体,和每一个沙砾一样,再也找不到,再也分不清。一切或许还在,只是没有任何证明。

就此死了,一切也就结束了。在荒漠里,放下纠缠的一切,哪怕一切还纠缠在一起,包括佛,包括我心中不能放下的缘???

阳光回环,有人的响动。人影在阳光中晃动,犹如阳光在晃动。人站在阳光中是那么耀眼,刺痛了我昏昏欲闭的双眼。我看不清,我没有力气去看。

哈哈!哈???是邵五的声音,“好啊!又是寸步不离。又是生死相依。只是物是人非,变得好快啊!”

我和沙斜斜地坐着,我在心底问自己还认识不认识他。

邵五踱到我面前,抓住我的头发嘲:“还少林寺的和尚,假的!武林盟主?看,大家看,像吗!”

邵五的随人在轰然大笑。

“哪个叫文成的鬼丫呢!值得吗?你为了她差点杀了我,什么叫缘啊!冤家路窄啊,因果报应怎么这么快就轮回了,你落到了我的手里啦!”邵五狠狠地摇着我头在笑:“知道吗,我们一直跟着你们,就是要到你手无缚鸡之力,我们叫什么――瓮中捉鳖!哈???哈哈???”

“你不要碰他!”沙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却非常非常坚定。

“你,”邵五拉过沙的头发:“就你,死丫头,还有资格说我。”邵五朝着沙满是灰尘的脸左右开弓地掌嘴。

沙的嘴角沁出了血,我欲用力抱住沙,无奈空空的独臂没有认真地听我指挥,我眼睁睁看着沙在受委屈。我粉了的心燃了,我一字一句地说,“放开她???”

“是不是,有点心疼啊!口是心非的人,你的心里到底心疼谁啊!”邵五在狠笑。“没有关系!盟主???傻子吧!知道她是谁吗?她为什么会照顾你那么久吗?你认为你很可爱吗?你错了,她是雪魂的女儿,她叫雪沙,沙(杀)???你知道吗?她能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有‘碎心剑’能知道。”

“我???只为他???”雪沙在用沙裂的声音说。

“好!哈???好痴情,好纯情啊!看看你的丑样,是不是没有见过男人啊,今天让你见识见识。”邵五挥手说,“来,弟兄们,降降温,虽然丑点,将就将就吧。”说着狠狠地盯着我说,“怎么样还没有试过吧,让你开开眼,看看那玩艺是怎么用的,留着那玩意不用太浪费了!”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喷着血火,不要再逼我了!难道死也不能安静吗?真的要我大开杀戒,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放弃那在心底风雨飘摇的佛吗!要我彻彻底底地回到红尘里,任由因果恩怨自由自在安排吗!

我挣扎着站起来,我用‘碎心剑’撑着沙地,‘碎心剑’一陷,我的身体在趔,我突然好恨,好恨自己,此刻应该明白武功到底是有没有用。我恨,恨的心发凉。我垂着头一言不发,我犹如死了。

“怎么样,盟主,现在需要发号什么施令啊。若不是师父敬畏少林寺,若不是怕投鼠忌器,若不是和李世民的关系,你早已经死了。你以为你的武功不可一世,你认为你的武功可以笑傲江湖吗?怎么样啊,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啊!连一个小丫头也救不了。”邵五挥手对身后的人说,“怎么了,没有听见我的话吗,上!”

“你敢!”雪沙一字一顿,声音虽小,却凌厉逼人。

我的心已经燃了,现在炸了。我想死,安静地死,无声无息地死。可是江湖中你连怎么死都无法选择。我真的觉得很烦很烦,我试着再站起来,我用‘碎心剑’支撑着身体,沙子太软,‘碎心剑’没了下去,我踞在那里。

邵五哈哈大笑:“把人给我撕碎了,毁了,把东西拿来,‘碎心剑’???一切都是我的,这里我说的算!”

一百一十三、世间没有乞讨,求饶,没有可怜,因为一切都已经安排、注定。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来龙去脉,没有为什么,事情非常非常简单――就是死和活。

我想死,或许我已经死了,我只是不想让我恶心的人来触碰的身体。

他们在行动,在从我的身边掠走雪沙,在要我的命,还有‘碎心剑’。

他们错了,他们太自信了,因为我还没有死,我的心死了,我的肉身还没有死。我的心本来想死的,可是心被激活、激怒了。我的心在痛苦中龟裂,在龟裂中飞快膨胀。

沙漠起风了,是龙卷风,我的身体疯了,我的心却极静,我可以看到少林寺,看到以前的自己,可以看到自己在雪地里练剑,我可以听到雪落的沙沙声???然后我听到各种声音,小师妹的、文成的、师父的、主持的、李世民的、雪魂的、林海沧的,丁振宗的,铁净衣的、铁大龙的、邵五的???还有我心底另外一个声音,仔细听,那是佛堂的钟声,是缭绕的香火声。突然风沙大了,把一切绞做一团,我的心乱了,在我的胸腔里左冲右撞,我痛得承受不了,我马上要炸了,我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声音???是雪沙的挣扎救命声,一切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结束吧!挥剑,对的、错的,一切的一切。‘碎心剑’,哪怕只会让心儿粉碎,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看着暗下的天空,抬身,结束吧!不要再纠缠了!挥剑,一切和我没有关系!逼的,也是缘。我出剑,剑出在对手动作的势穷处。一剑穿心,剑剑穿心,这样对手可以没有痛苦,对手没有痛苦,我出剑也没有痛苦。

杀人,剑刃在刺入对手**的刹那间,狂躁、狂热的心平静了,剑端传来对方心跳的声音,心在微微的颤动,或许是‘碎心剑’在唱歌。

碎心,心碎,碎心剑,碎心剑法,文成剑法,达摩剑法,佛法,一切成空!算了吧,就这样吧,就这样开始吧,就这样结束吧!开始就是结束,结束就是开始。目标在动,我的剑在动,恰似目标撞到了我的剑上,一剑透心。透了的心,沙漠中的风透过,听血在唱歌;孤独,凄婉,绝妙。我犹如在醉,在颠;左跌右撞,前仰后合,剑起手落洒下血花,满沙的血花。他们没有痛苦,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痛苦,在稍微的惊诧中一切结束了。

‘碎心剑’,穿过,穿出,犹如风穿过沙漠。

疯了,风疯了,风沙起了,满天风沙,我听到人在前移,我的‘碎心剑’在翻飞迎合,对手就如无数的飞蛾在往没有灯纱的油灯上撞,我听到了邵五的惊讶、叹息,还有没来得及痛苦的哀号声。

血,风,沙,刻骨铭心缠绵悱恻的交响乐,乐曲越逐越高,相互攀比,竞相抬高。直到什么也听不清。天地,沙漠,一个声音,一个颜色,一切暗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人在悬浮,抬高,在飞,在随风翻滚。

暴风沙――谁的誓言,谁的承诺,谁的表达,是在同谁诉?

一百一十四、飓风,准备把沙漠整个挪移到天上,它应该是想扭转乾坤,改变天地。

我紧紧地闭上眼,随风旋转上浮。雪沙喊着我,飞撞过来,紧紧抓住我的独臂不放手。我们的身体在飞速旋转上升,我的感觉是在静静地上浮,仿佛要上升到天国。

我听到了鹤唳声,我慢慢地张开眼睛,我看到了七彩的浮光,我看到身下是在旋转飘逸的黄色毡毯。太阳好像是暧昧朦胧的灯笼。

我们的身体仍然在上浮,再向上浮,浮出风的漩涡。静静的,一切都不再动了,仿佛一切停止了,是佛国中千年永恒和瞬间一刻的互换。

结束了,应该结束了――一切?

我听见雪沙的口哨声,这时,一只大雕飞了过来,铺在我们的身底,托着我们游走。

天的颜色在飞速变化,变得清澈,清凉。冰蓝的天,仿佛是伸手可触的、那个遥远熟悉的面庞。

我感觉身心如雨,在慢慢的下落,我看到了草儿,一望无垠的草,繁华热闹的草。我还看到了孤独的帐篷,犹如一个孤零零的背影。的确有一个孤单的背影,是雪魂。雪魂在背手站着。

我和雪莎滑落到草上,大鸟飞走了,雪魂叹一声道:“来啦,终于来啦!”

来了,我来到了哪里?

一百一十五、“看,这就是中原武林所谓的、最邪恶的地方,这就是我漠北教派的中心。你,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啊!”雪魂看着远去的大鸟对我说。

我躺着,吮吸着湿润的空气,看着凉凉的蓝天,人世间有太多太多的想不到,很多事情都是为了失望而产生的,没有必要问为什么。

雪魂继续说:“你认为我是你的手下败将就不屑一顾了吗?你自负,你目空一切。你所谓的佛只不过是你的借口和掩饰。你的心中有一时一刻平静吗?你卑鄙自私,刚愎自用,嫉妒占有,强烈报复。你近乎疯狂的折磨自己来达到佛的高度。佛,佛在你的眼里算什么,佛,只是一个名称。你自诩为佛,正好印证了你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你是天底下最可恶的人。最可恶的人就是每天都在念佛的人???”

我想躺着,永远躺着,我宁愿躺着。如果要站起来我肯定要杀人,我已经变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在结束的那一刻,也是开始的那一刻。我想听心的、听血的,我发现听思想的是复杂矛盾痛苦的。我的‘碎心剑’在抖,在嗷嗷待出。

雪沙还在用力的扒着我的独臂,雪沙对雪魂示意,“别说了。”

雪魂悲哀道:“我可怜的女儿,被你折磨到如此地步。你才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你才是天底下最可恶的人。我们只是把狠毒用在表面,而你却把毒藏在心底。心底的毒才是最恨的毒,就像是藏匿在黑暗处的蛇蝎。你才是最狠毒的人,你和我们有天壤之别,你是有罪的,我们是无辜的???”

雪沙果然是雪魂的女儿,我用力甩开雪莎:“好了!够了!我什么时候有过选择!”什么才是我的选择,我一直都是听佛的,可是佛呢?是因为我崩塌了,还是被他们摧毁了?

“我们走吧!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雪魂扶起雪莎走开。

“不!爹,你太自以为是了!”雪莎喃喃说着,还是随着雪魂走了。因为就雪莎的体力根本无法挣脱和选择。

我的心在说:走,走吧!无论我的死活,就让这天底下只剩下我一个人。无论怎样,最后到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

“帐篷里有吃的,喝的,用的。如果不想是施舍的,你就好好牧羊???”雪魂走远了却抛来了一句话。

我坐了起来,我坐到了天黑。我看到了星星和月亮是怎样爬满夜幕的。

我走进帐篷,我嗅到了浓浓的奶酒味道,或许是伤口、是创伤嗅到的,或许是躯体嗅到的。我不想去分别,就让一醉方休后在梦中分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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