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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醉天下》第七章 人道无恨心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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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和含烟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走至尽头,有两扇普通的木门,推门而入,黑色劲装男子已在等候。

这是一座规模不算很大的别苑,然则亭台楼阁一应皆备,精巧雅致,简单恬静。内行人或许还会发现,别苑里的花花草草,异常艳丽与翠绿,与幽雅的别苑格格不入,且摆设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与众不同,仿佛照着某种阵法而设,仿佛藏着天罗地网一般,使得整个别苑笼罩着一层单薄的神秘色彩。

“别夜,派人盯着何勇,别让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传了不该传的消息。”一入别院,无情即刻吩咐道。

“是,公子。”别夜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别院。

“含烟,我在亭中坐会儿,张通若来了,让他直接来这里。”等含烟离开,无情纤细苍白的手指搭上轮椅,向亭中而去。

置下玉笛,左手端起早已置备的茶盏,右手掀起杯盖,顿时,一缕热气袅袅而起,朦胧了双眼。

半个时辰后,一四十多岁相貌平庸身体略微发福的男子沿着笔直的走廊而来,肥胖的身形,本应步履蹒跚,走路吃力,然而看他步伐,竟然轻盈而又平稳,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观其气息,也没有丝毫的紊乱,男子脸上带着见人三分客气的笑意,眼中带着一股子的精明,脚步匆匆,来至亭中,对着正在饮茶的男子俯了俯身。

“张通见过公子。”

“几年不见,听风楼倒是蒸蒸日上了。”无情有条不紊地置下茶杯,不起波澜的双眸看了眼来人,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原本算是寒暄的话,硬生生地透着淡漠。

“全是托公子的福。”张通呵呵一笑,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连带着眼角都褶皱着几丝纹路。

不置可否地拾起玉笛轻敲,无情略微沉吟:“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见问,张通恢复了挂着三分笑意的神色,只是眼中带着几分严肃,将从听风楼收集的消息告知眼前恍如谪仙般的人物。

“禀公子,没有无迹的消息,但幽冥阁有前往悠霜国的动向。至于轻羽国倾月公主,确有其事,两个月之后便是其二十岁生辰,云王欲举行国宴,明则为其庆生实则为其选婿。”

“竟是两个月之后。”无情仿似喃喃自语,仿佛带着点惊讶,又仿若在思虑,然张通听不出其中的语气。

无情略微思索,玉笛轻轻敲打着左手,倏尔,玉笛一滞,薄唇轻吐:“明日之前,备一辆马车。”

“是。”张通躬身应道。

玉笛再次轻轻叩击着白皙的手掌,无情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今日听风楼可有什么不寻常之人来过?”

不暇多想,张通应声道:“有,是一身着黑色锦衣公子,举止如兰,温文尔雅,高贵非凡。身后两名随从虽则是少年,但是武功不弱。而据他们所点的菜色可以推断,应该是来自悠霜国。”

略微犹疑,无情玉笛一抬:“你先退下。”

等亭中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无情渐渐陷入沉思,左手握拳抵着下颌,右手转着玉笛。

悠霜国,幽冥阁,传闻凌王子息众多,手足相残恐是常事,凌风吟不是凌王长子,其母也非王后,却被立为世子,这在四国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而其母辞世后,凌王又娶歌月国公主为妻,封为王后,并生得一子。

凌风吟非嫡非长,无依无靠,无所仰仗,且世人皆传言他身体羸弱,养病深山,因故身居简直。然二十多年来世子之位未曾有丝毫的动荡,是否是他借此深藏不露?还是他有什么暗藏的势力?如若这样,不得不谓是城府深沉。

夜幕渐渐降临,亭中白色的身影似乎仍旧保持着一个动作不曾变过。当含烟远远地看到黑夜中孤单寂寥单薄萧瑟的身影时,竟然隐隐有些心疼。

有些事她懂,有些事她也不曾知晓,两人因为无忧居士和缥缈医仙的关系偶然见过几次,然而无忧居士已死,真正了解他的还有谁呢。这天地间,还有谁可以知他,还有谁可以与他携手一生,而他又会将谁放在心上。或许,无忧居士也并不曾真正了解他所以才会不放心他。

当初,她奉师父之命照顾无情,但凡无情有何要求,照办即可。她没有多问,这三年来,他们似乎是朋友但似乎比朋友又疏远些,就这样的距离,没有过多的牵扯,没有涉及过多的事情。他的心中藏了很多事,可她知道,他决然不会将它流露出去,哪怕是一个字。

“无情,吃些东西吧。”含烟敛去眼底的心疼,仍旧洋溢着笑靥道。

无情抬首,颔首,任由含烟来到他的身后,推着轮椅而去。

随意地吃了几口,无情留下还在吃饭的两人,先行来到书房,许是因为书房的主人不常来此,房中的摆设寥寥无几,朴素而又简单。

别夜与含烟随后来到书房,看着埋首案牍的白衣公子,含烟规劝道:“无情,今天有些晚了,账本明天处理也不迟啊。”

埋首账本的无情始终未曾抬首,他翻了一页账本,径自道:“明日下午,我们转道隘城。”

“去隘城做什么?不去乐城了吗?”含烟疑惑道。

“两个月之后有轻羽国国宴,国宴一旦尘埃落定,天下风云变动。相比之下,我不急于这一时,到时四国群英汇聚,人才济济,云意然、乐訾熠,凌风吟、风弄影自然可见。”

“这倒是,也只有这几个人有能力角逐天下了。”含烟事不关己地道,随意落座,托着下巴,“不过,你不是说乐城有无迹的线索吗?继续追查下去,不是可以早点发现他的踪迹,好为无忧居士报仇吗?”

“报仇吗?”无情抚了抚右手食指上的玉戒,清泠的声音里,透着难掩的悲哀,“师父不让我报仇。”

“什么!”含烟一拍桌子,指着无情就骂道,“你……竟然骗我,当初信誓旦旦,指天发誓要报仇,原来是你擅自做主。我还纳闷呢,无忧居士这么关心你,怎么可能不为你着想,我师父明明跟无忧居士说过,你本来就时日无……”

含烟猛然捂紧嘴巴,声音堙没在口中。

“这本就是事实,有什么好介怀的。”无情不甚在意,悠远的口气仿如人在天涯,“我虽然不恨任何人,但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师父心怀天下,却落得如此下场,怎能让我置身事外,不理不问。”

别夜与含烟默然无言。

“而且,经过三年明察暗访,指使幽冥阁屠杀无声谷之人,可以断然不是寻常之辈。这世上,有三个人对师父心存忌惮,一是丞相白岩,二是瑞帝皇攸瑞,三便是当年未曾斩草除根的轩辕氏。”

别夜与含烟不知该如何开口接话。

“这世上没有干干净净的人,这三个人,无论是哪个,都与天下脱不了关系,所以,含烟,有时候报仇,并非非要置对方于死地才可,有时候,让对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对方从拥有一切到失去一切直到他永无翻身之日……”无情转过轮椅,将眼神望向窗外,才缓缓道,“也是报仇的方式。”

含烟心中一寒,眸中带着水雾,哭诉道:“无情,我宁愿你手刃仇人,这样夜与我也可以帮你,可你这样明谋暗划……无情,我该怎么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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