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葬了那名自称是“崔山精”的可怜人之后，天刚麻麻亮，袁红拂就一个人回到了方家。

刚踏入房门，小蚊子就从床上蹦下来嚷道：“小姐啊！你大半夜的一个人去哪里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袁红拂道：“看你睡得很香，就没舍得叫醒你。”

小蚊子啐了一声，又道：“我醒来后，发现你不在了，但是我忽然记得你前天跟我说过的话，就没胡乱声张。”

袁红拂微笑道：“难得你记性好着呢！”

“但是……小姐，刚才方家的人却来了，他们似乎知道小姐出去了。”小蚊子低声道。

“来的是谁？”袁红拂疑问道。

听了此问，小蚊子仿佛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轻声道：“小姐，你不知道，刚才那残废货的姐姐来了，就是那天在游廊中推车的那位，她可真是个大美人哦！而且……”说到这里，小蚊子更是蹑手蹑足地走到袁红拂的近前，压低了声音道：“我好像看见那个残废货也来了，他当时好像就在外面，不过，他没敢进屋子。

闻言，袁红拂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到了中午时分，待袁红拂刚刚起身洗漱完毕，就听小蚊子“噔噔噔”地上了阁楼，道：“小姐，那残废……不是，早上那个美女姐姐她又来了。”

“哦？”袁红拂也颇感意外。

果然不久，就见一位女子进了门来。她的装扮很是朴素淡雅，着一件白底兰花双滚双嵌的短袄，穿朱青布褶裙，梳螺蛳髻，髻上插一支绿蝶珠花，当然，鬓下还有一串珍珠挂。

那女子进门来先是施了一礼，道：“我是方卓的姐姐方灵烟，此番冒昧来访，还望妹妹莫要见怪。”

见方灵烟的气质恬静温和，袁红拂顿生好感，道：“姐姐来访，红拂欢喜还来不急，姐姐快请坐。”

待她宾主二人落座，小蚊子赶紧奉上茶来。方灵烟则回头示意，跟来的丫鬟将一瓦罐捧上。那瓦罐虽然此时尚未揭开，但仍旧香气扑鼻。

方灵烟道：“第一次拜访，我实在也拿不出什么要送给妹妹的，所幸的是，我听说妹妹昨夜去了问政山，山里寒气大。于是，我今天早上就特地炖了热汤，也不晓得合不合妹妹的口味。”

袁红拂则微笑道：“我向来喜欢喝汤，这盛汤的瓦罐尚未揭开，就如此诱人的香气，灵烟姐姐真正好手艺。”

方灵烟则微笑道：“听闻妹妹来自古楚旧都寿春城，不比我们这里山野孤乡。因此，等会儿妹妹若是喝了汤，且莫嫌姐姐用料粗鄙，源自山野。”说时，方灵烟就将那瓦罐揭开，一捧热腾腾的郁郁香气，顿时化到空中。她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支长柄的汤匙与青瓷小碗，她亲手为袁红拂盛了一碗。

袁红拂也不扭捏与客气，当着方灵烟的面就喝起汤来。

待袁红拂一连喝了三碗，方灵烟的脸上已全是欢喜。

“汤是好汤，笋是好笋，箨红肉白，火候天然，此番我已知足。”说毕，袁红拂放下碗盅，从小蚊子手中接过帛巾。

方灵烟则道：“多谢妹妹的夸奖，没想到妹妹居然也如此喜欢我煮的笋汤呢，其实当年我那年幼的弟弟他也很喜欢……”说到这里，方灵烟忽然住口。

袁红拂则不动声色，问道：“怎么，难道方卓他也经常喝姐姐煮的笋汤？”

“不是！我刚才说错话了。”方灵烟的脸色一红。

袁红拂也不追问，方灵烟在沉思了一记之后，就道：“我知道妹妹乃非常人，因此，与妹妹说话，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但是，我这番来，更是希望妹妹将来能多照顾我那命苦的弟弟。”

“他怎么了？”袁红拂抬眼问道。

方灵烟的面色一黯，道：“我那弟弟他年幼时曾遭了风邪，因此他……想必是妹妹那天也看到了。”说到这里，方灵烟长长地叹息一声。

“他患的到底是不是软脚瘟啊？”小蚊子终究是忍不住插嘴，只不过她问的声音很轻，却见袁红拂朝她瞪眼，马上吓得缩了回去。

方灵烟也倒没有在意，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只知连我问政方家最有名的医师也束手无策。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弟弟他打小就非常不愿与人说话，又不能行走，因此时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黑屋子里，连窗户都不愿打开，更别谈与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生活在一起。”

“但是，他却提出让你带他来看我！”袁红拂笑道。

闻言，方灵烟倒是一怔。

袁红拂又道：“灵烟姐姐，你能不能现在就带我去见见他？”

小蚊子赶紧摆手道：“小姐，方家的规矩是……”

袁红拂笑了笑，道：“我早就破了规矩。”

方灵烟在沉思片刻后，终于点头。

房门关得很紧，方灵烟走到门前，略微犹豫了一下，就敲门道：“方卓，袁姑娘她过来了，你可想见见她？”

房间内忽然鸦雀无声，似乎连整个院堂里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暗了下来，嘈杂不见，只有那扇黑洞洞的窗户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方灵烟又叩门道：“方卓，没关系的，姐姐也在这里，袁姑娘她不是外人，她只是想见见你。”

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方灵烟只得回首朝袁红拂示以苦笑。

袁红拂倒也神色平静，立在原地，耐心地等待。

隔了许久，那房间内依旧悄无声息，只有那扇黑洞洞的窗户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小蚊子忍不住问道：“会不会里面根本没人？”

方灵烟苦笑道：“他在里面的，每次都是这样。”

袁红拂则略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么，姐姐一般像这样敲门几次，他才会同意你进门呢？”

方灵烟低头想了想，道：“不是的，平日里，一般我敲门后，他都会同意我进去，只是如果我来时再多一个人，哪怕是我房里的丫鬟与我随行，他都不会轻易答应的。”

闻言，在旁的小蚊子顿时失语道：“那岂非吃喝拉撒全部都要……”

袁红拂也接口道：“灵烟姐姐着实辛苦了。”

方灵烟叹了一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我如不照顾他还有谁来照顾他。其实，这一年他已经比以前改变了不少。”说到这里，方灵烟又拍门道：“方卓，你知道的，袁姑娘是你未过门的媳妇，都是自家人，上回你不是也说过让我带你远远的看她一眼，如今她特地来看你，我让她进来了。”

方灵烟刚说到这里，就见那屋里发出“唝咚”一声，仿佛是桌椅板凳一类的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就听一声咆哮。

“不见，我谁也不想见，滚——！”

听了这话，也不知怎么了，袁红拂就觉得心中有气，立即大声道：“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如你所意，你这房门于情于理我也必须要推开一看。”说时，袁红拂跨步上前，在方灵烟一脸惊讶中，将那房门推开。

午后的阳光逐渐偏西，而它此时却绕过参差的屋檐，将光辉洒入原本黑暗的屋内。只见原本跌身在地上的那一人，此刻抬着头来，睁着无比惊讶眼睛正与袁红拂的目光相对。

但在瞬间，他就垂下头去。方灵烟则赶紧将歪倒在他身旁的一张长凳扶正，然后正要搀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他却恍如愤怒之极地一甩手。然后用手板着蜷缩在地上的一条右脚，再将身子趴到那条长凳上，试图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你现在可要我帮你什么？”袁红拂轻声问道。

“不用！”他低声道。随后用身体抵着板凳努力地前倾，终于，他的五指抓中了脚尖，再一点一点地将那支右腿板到了他的身边。

看到这里，方灵烟再也忍不住，上前扶着他，直到他颤危危地站起身来，然后用肩膀架着他，将他扶到了床上。

待将他的双腿摆正，替他盖上被子，他闭上眼睛，低声道：“姐姐，你能不能让她走！”

闻言，方灵烟一愣，只能面色尴尬地对袁红拂说道：“袁姑娘，我看我们还是下回再来。”

袁红拂道了一声“好”，立即出了门去。

而随着房门被方灵烟轻轻地合上，房间中一片黑暗，那脚步声更是消散到四面八方，再无半点声音，他方才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默默地念道：

“京、垓、秭、穰、沟、涧、正、载、极、恒河沙、阿僧只、那由他……嗯，正是，她说她的，昨天正是数到那由他……不可思议……是的，不可思议……无量大……是的，无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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