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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记》第五章 圣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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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rì,天sè早早亮起,矿洞里矿锄击石扬起的粉尘,像极了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只是少了血的气息。

老鬼正在为公主的圣临打点准备着,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望再去深宫选作内侍,但至少帮这群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男人汉子们争取一下,虽然进了宫,抬头还是同一片天,睁眼面对的也还是天杀的斯诺暴徒,可那时再怎么卑贱也还是个人,而在这里,或许一辈子都是抬不起头的牲畜。

疤头一如往rì地吆喝着,抽打着劳工,似乎他有永远发泄不完的愤怒和气力。

“噼啦!”开裂的绳鞭重重地抽打在一个瘦削的身子上,那人没作任何反抗,忍痛爬起来继续干活。

“哎呦!怎么这么老实了,你不是很勇猛吗?倒是反抗啊!”

“反抗啊!”无由来的怒火灼烧着疤头,又是一记沉闷的鞭笞,那人依旧没有吭声,也没有反抗,竟是生生接下了。

疤头不仅没有收场,反而变本加厉,手中的绳鞭仿若一头咆哮的凶兽,发了疯似地啃噬着那人的皮肉。身上刚愈合没多久的伤疤又重新开裂,里面鲜红的血肉涌了出来,瞬间把脏旧的衣衫染成赭sè,看了让人心悸。

“住手!”围着的人群中骤然响起嘶叫声,“你这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确定不是疤头自己叫喊了之后,大家才惊讶地循声往人群中看去,却见楼笑尘虎诧道:“不就是个小小的工头嘛,还真不把我们当人了!”

说出这话就连楼笑尘自己都没想到,不过这一说,倒是内心压抑已久的愤懑和悲怆如泄了洪一般奔涌而出,舒畅之极。可内心是舒畅了,得来的恶果却是现实而又残忍的。

疤头硬是抽烂了一整条绳鞭,对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楼笑尘恶狠狠地踹打,直至他气若游丝,这才没有好气地叫老鬼收拾,免得公主到时候发现。

在被抬进去之前,楼笑尘瞥见了一旁血淋淋的那个人,咬着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怎……么样?没……死吧?”

“死不了……”那人同样被几个矿工抬了下去,在淡出视线的那一刻,嘴角竟泛起一丝诡笑。

……

白rì上到竿头之前就被几簇薄云盖住了,西北风抽搐了一般狂飙着。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rì子。

被抽打虐待的两人暂时在老鬼的住处休养,这里虽没有香肉美酒,没有高烛红妆,也没有锦帐玉榻,可对于连年yīn湿的矿道来说已是人间天堂。

两人惨淡地对视一笑,竭力地撑起身子。此时此刻,幽深yīn暗的矿洞里除了他们两个就再无人影,这倒不是因为用饭的时间到了,而是那些骨骼jīng捍,身强力壮的劳工都被召去面见公主了,他俩则直接被疤头排除了在外。

“允哥,从这里开始吗?”楼笑尘吃力地扯下早已暗裹全身的厚厚的布绒,深深地吐出一口晦气,“老鬼这不比疤头,应该没什么值得我们寻找的东西。”

其实两人早已商量周全,只是在众人面前大耍了一套,即便如此,潇允身上许多新愈的伤疤还是难逃折磨,再一次绽成了纵横的“眼睛”,看去让人猛然一窒。

潇允在楼笑尘的搀扶下起身离榻,他勉力一笑:“倒也未必!这里的情况我是不熟,可我看得出老鬼并不是那种肯委身相随,作践自己的人,他定是有所图的!所以我们不妨也找一下!”

……

公主如约而来,却行事低调,没有宫侍,甚至没有护卫,只一两贴身丫鬟随行。而且穿戴平平,看去竟像是一套宫裙,这不免让前来相迎的众人大感新奇和不解。

“属下廖褚参见公主!”疤头上前,单膝下跪。

公主淡淡一揖,示意起身。随即便把秀目转向劳工们。

劳工数量不少,齐齐地列队竟也成三五排众。每个人都上了厚重的枷铐,手脚上次都是,为了防止他们反抗或出逃,斯诺统治者可没少下功夫,只有在他们劳作的时候才取下手脚上的枷铐,而对于意图逃跑的行为,后果只有一个,就地处死。

这一两年来,已有不少劳工因出逃而被处死,毫不留情。作为斯诺唯一的公主,这种轻取人命的行为在她看来太过残忍,太过血腥。于是,她便找了一个挑选内侍的借口,悄悄出行赶往矿地,无人知晓,甚至连侍从都只有贴身的丫鬟。

看到如此凄惨衰败的景象,公主额头硬是刻出了些许皱纹,心下有如刀绞,斥问:“廖工头!你为何如此对待他们,快把他们手脚的枷铐取下来?!”

“公主,这个万万不能轻取,这群奴隶很是狡猾,你若拆去他们手脚的枷铐,那他们定是反了,后果会不可收拾,望公主三思!”疤头忙不迭的解释,因为他知道如果取下了枷铐自己的后果会怎样。

公主当然是有虑及的,她又扫视了一番,思忖:“这......你先退下吧,我跟他们说几句!”

“公主,这...”疤头又变得不利索了,但下令的偏偏又是公主,于情于理都不容他反抗,他心里打着鼓,“这是否太危险了?”

“我自有分寸!”怕疤头不肯收手,公主有些恼,“放心吧,我只是跟他们聊几句。”

就算疤头再怎么不爽,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只道一句:“那~属下告退,请公主小心!”随后便恨恨地离开了。

……

出奇的是,所有的劳工都史无前例地安静,有那么一瞬,他们只觉着眼前这妙龄少女来自天堂——如此仙姿媚态,就算列位斯诺公主,看来也和这民族的暴虐行径扯不上关系。因为他们都坚信,斯诺公主如此纤秀的手上,大概从未沾染过污秽,以前是,以后亦然。

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想没错。待到疤头消失在矿洞,公主立马向身后的两个丫鬟使了眼sè,那两个丫鬟也不多说,转身向丈外的车驾走去。一番整弄后,从里面拎了三两篮子过来,篮子里满满的都是食膳水果。

似乎这比美人黄金更加诱人,即使被绑缚厚重的枷铐,劳工们依旧蜂拥抢夺,到手的食物全不过嘴,都囫囵而入。宫里的食物固然美味,但这在劳工们看来无疑只是用来果腹饥肠的东西。

“大家慢些吃,都有!”大概是把公主吓到了,她捂着嘴,怔怔地退后两步,弱声道。

老鬼只是在一旁看着,一时也说不出话,自己当初也有为了拼抢食物而豁出老命的时候,他只是希望这是一顿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饭。

“你们别光顾着吃,倒是快快过来谢恩啊!”老鬼尴尬地看着公主一行,却又如何阻止得了底下一群饥肠辘辘的劳工。

……

白rì的矿洞深处依旧黑森森一片。满身是伤的两人已经尽可能小心地动作,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弄出了些声响,悠荡荡地飘出去,却被厚实的洞壁尽数吸收。

里面的声响传不出来,自然外面发出的声音也只有在矿洞口才听闻得到。

“果然如我所说,老鬼虽然和疤头走得很近,可这些斯诺贼人哪里有把我们当人看,莫说荒地路线了,有个刀子火石留下就不错了!”楼笑辰恼意微浮,正yù破口开骂,竟被潇允噤声喝止,“怎么了?”

“嘘!好像有人进来!”潇允再次凝聚心神,这才略感轻盈的步履声逼近,“快,小楼!整理一下,躺回去!”

还好,房间里除了扯下的布绒散落在地,并没有其它翻动的痕迹,两人草草收拾了一下,装出一副苦痛难忍的样子,躺回床榻上歇斯底里地呻吟着。

帘子外面的动静似乎消失了,楼笑辰起身yù出,还没走几步,帘子突然被人掠开。内里没有灯火,yīn暗昏沉的环境被突如其来的微光照亮,两人闷惊一声,齐齐道:“谁?!”

帘子外的身影瘦削难辨,他站在原地,没有些微动作,看上去似乎比里面的两人更为诧异:“你们怎么没去面见公主?”

“疯勺?!怎么是你?”来人竟是矿厨“疯勺”——霍子风,两人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忧虑转为狐疑。

“我原本是去叫疤头开饭的,只是经过此处听到呻吟之苦,便进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疯勺脸上几块老肉随着嘴角的开阖在不住地抽动,看到两人血肉纵横的样子,他似乎有些激动,“你们两个是不是又迁怒疤头了?”

看两人没有说话,疯勺已猜到八分,“你们好生修养着吧!”在快走出帘子时,忽又回过头,脸上有些yīn晴不定,“你们在找什么东西吗?”

“没……”没想到疯勺会这么问,楼笑辰突觉口干舌燥,面目耳根涨得通红,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起来。

疯勺没多加理睬,转身就走,只当他走出丈外,这才开始面目yīn沉起来,嘴上不时地嘀咕着,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房内的两人正yù动手翻找,竟有一道yīn风自缝隙处没入,随即远远地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像是刀剑钝锋处与底下石砾互相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

洞外,天sèyīn沉,寒风自然开始呼啸凛冽起来。当疯勺赶至队伍之中,却已发现地上七七八八散落着饭篮子和几口破碎的琉璃大碗。几个劳工慵懒地摸着肚腹,略带鄙夷地看着杵在人群中的疯勺,好似借着公主的威严,全盘否决了平rì里那些淡饭黄齑。

老鬼看到疯勺出来,便示意其安排食膳,好招待公主:“疯勺,疤头可是去了矿洞,怎么还不见其出来,都到了用饭时间,又如何能让远驾的公主先饿上呢?”

“哦,对了!那俩小子那儿也送点饭菜茶水过去,总不至于让他们饿出病来!”

“还有人在矿洞里没出来吗?他们怎么了?”任何细枝末节都成了让公主大为担忧的要事,哪怕像老鬼这样口中偶然传出的消息都不放过。

“公主多虑了,洞内两人前些rì子略感风寒,如今正卧榻休养,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痊愈。”老鬼试图掩饰些什么,可公主不但没有信以为真,反而大蹙秀眉,转身便往矿洞口走去,刚行至洞口,被闪身出来的一人拦住。

“公主这是要进到洞里去?”来人正是疤头,此人刚刚倒是识趣地离去,可现在又一次拦于身前,这不免让公主有些着怒。

“廖工头,里面可是还有两人,为何不让他们出来?你究竟还藏了多少人?”

疤头大惊,解释道:“哦,那两人劳作时受了伤,正歇着呢,我代他们俩向公主请安!”

疤头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引以为傲的狡猾多辩反而给自己戴上了小人的头衔。

公主怒斥:“哼!受伤?你倒是去问问别人的说法,给我走开!”

疤头面sè一冷,方才意识到谎言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易圆更易碎,而且一旦破碎,再无法弥补。他再一次识趣地让开路,做出“里面请”的手势。

公主虽生得娇贵,可天梯矿道却难不住她,只是内里昏黑一片,又夹杂着难闻的气味,让她一时难以忍受。后面悠悠地亮起了火光,照亮了前路,是疤头提着灯火,紧随其后。

一路上,疤头死死地盯着公主,生怕她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有了灯火,两人没多久便把矿洞的休憩之所逐一搜了个遍,却连一个人影都摸索不到。

“廖工头,你倒是把他们藏去哪了?”

“回公主,矿洞这么小,难有藏身之处,而且我更没理由这样做。也许是他俩觉着洞里闷燥,就跑去洞外吹风透气去了!!”说这话时,疤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得意,只是这些细微的情动都不在公主眼里。

“既然如此,就劳烦廖工头把他俩找出来,就说公主召见!”

“是!”

两人一个交代,一个应付,竟丝毫没有注意身后小道尽头被绑缚结实的两少年。可叹他俩喊破喉咙,却因口中堵物,蚊呐之声不得闻之。

……

公主的到来使得今rì的伙食出奇得好,虽然还是有些味单料薄,可较之平常,已是天壤之别,想是一下耗了诸多油水,除了老鬼无异之外,疤头和几个帮闲,甚至疯勺脸上都有怏怏之sè。

公主的内侍之选迟迟悬而未决,只当她见了这群伶仃孤苦的异国浪子,就决计做点什么,起码可以让他们不再受枷铐之苦。

“廖工头,内侍之选就放到明rì吧,来时多有奔波之疲,我在这住上几rì,等到洛神祭拜之rì前赶回去就行。”公主无意间提到的要求却是让众人惊口难开。

疤头不好再针对公主,便偷偷地向老鬼使以眼sè,围坐的老鬼心领神会,悠然笑道:“公主乃千金之躯,何以受这凄寒之苦?老鬼我这等粗俗身子倒是舒服惯了,要是公主多住上几rì,苦累了身子,到时怪罪下来,老鬼我怕是少不了一个照顾不周的罪名,还望公主三思啊!”

被老鬼这么一说,公主倒是犹豫起来。自己原本也是找了借口出来,若是还由此遭罪了身子,那这里的人几乎都要被连累。可再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出来,结果又要无功而返,这是怎么也无法接受的。

“此事不劳先生忧心,我和父皇早已说妥,只是这内侍是无论如何要选的,先生若是怕麻烦,就由我来cāo劳好了!”

公主所说显然是话中有话,老鬼一时间面sè大变,忙不迭补充道:“不不不!即是公主发话,哪有不从之理!我这就去打点布置,明rì就为公主选得合适之人,好早rì进宫!”

疤头和几个帮闲在一旁笑脸相迎,应声附和。公主这才歇了歇气,恢复了少女的柔美与娇巧。

……

……

“小楼?小楼!”

在这条几无人声的僻窄小道,潇允艰难地挪直身子,小声唤着绑在背后的楼笑辰,心下不免有些惶急。

“允哥,怎么了?!”连续几顿没下肚,又受了鞭笞,两人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这才再次被饥饿和疼痛激醒。

潇允本想挣脱捆绑在手上的绳索,可一使劲,手臂上,脊背上多处伤疤又重新裂了开来,红湛湛的血顺势流淌而下。潇允发作不得,只得咬牙坚持,额头上竟渗出了层层细密的冷汗,即便如此,绳索依旧丝毫不松。

“小楼,你手上绑得紧吗?”

楼笑辰抡起手用力挣开,忽然觉得手上一松,那股勒到肉里的紧绷感瞬间消失,虽然还是没法完全挣开来,可两手已经翻转自如。

他宛然一笑:“虽然扯不掉绳索,小动倒是不成问题。”

“好!在我右侧腰际藏有一枚坚石,质薄而锋利,相信可以割开绳索,你够得到吗?”

两人被疤头牢牢地背对而缚,楼笑辰虽然可以翻动手腕,却怎么也挪不开手:“差得远呢,手就像打了石膏一样,想挪出去够到坚石怕是有点困难。”

两人苦叹一声,像是一下又落入了万丈深渊,不能自已。

“对了,小楼,这里离疯勺平时做饭的地方有多远?”

“疯勺?你是想……”即使看不到潇允的表情,楼笑辰依旧能感觉出从背后这个被绑缚的少年身上所迸发出的能量——源源不绝的燃烧着,充斥着这个满是黑暗的世界。

“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坚定的声音了。

“我虽然在这矿洞呆了有三年之久,可是平rì里只往返里外,现在呆的地方甚至我都没来过,但这倒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悄无声息地赶去,只怕……”

“即便如此,还是得去!”

……

离矿洞十几丈开外有一个依水而搭的棚子,棚顶多显破败,梁柱上还清晰地留有被岁月侵蚀的痕迹,那是疤头手下的那些帮闲平rì里的休憩之所。棚子后面便是一条水溪,水溪很窄,窄得可以一脚跨过去。溪中水很浅,却很清澈,此刻正顺着地势袅袅娜娜地荡至远方,它的源头像是在数十里外的山麓。水溪在这荒芜的西北矿地显着有些突兀,可有传言说,洛川之水正是源至西北大荒,诸流汇聚,齐入洛川,只是这川名由来,倒是鲜有人闻。

“公主,住处已经备妥,不知还有什么吩咐?”疤头手下的一个帮闲匆匆赶来,见公主独自默然地对着这条无名的水溪,本不想打断,却又碍于疤头之命,只好小声报告了下。

显然公主未加理睬,涓流白霜似雪,印入清澈的双眸,她的心神似已随着水溪神游至远方——那时斯诺还未攻下南苑,自己只是被国家卖弄的筹码,水逐波荡至异国他乡,为的只是在战时破坏邻国雨央的干涉,却要以付出自己一生为代价,为国?为己?迷茫的她初遇了那个少年,在生命最重要的时刻挽救了自己,可他却不幸落入滔滔川水之中,不得找寻。她也因此在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自闭了三年,当她偶然间再次得知少年的踪迹,竟不顾一切阻挠,只身赶来这大荒之地,为的只是能见他一面。

“公主?公主!”身后的帮闲再一次催喊。

公主猛然间惊醒,脸上有些发沭:“去告诉廖工头,务必在今晚之前找到剩下的两个矿工,不然后果自付。”

命令声如雷贯耳,帮闲愣了一下,应声撒腿而去。

……

小道上,碎石杂布,被绑在一起的两人艰难地踩着碎步挪移在黑暗中。

“对,就是这,过了前面那个弯直走到底就是了!”楼笑辰兴奋之余,有些难以自控,脚下的步子紊乱不堪,几近跌跤,潇允被他一拉,也差点摔倒在地。

“小楼,慢点!”

……

疯勺因为公主的到来,不得不把平rì里窖藏的美酒和上好的干货全部取出来挨个处理,以应付眼下的贵客。而且如此贵客往往不喜在洞里深处这种yīn暗闷燥的环境下用膳,所以疯勺就把食材和工具都取至洞外处理,方便接待。

手中的活不断,每每提刀粉碎菜蔬肉食,再把它们烹煮的那一刻,疯勺便状若疯狂,常人根本难以理解这种几乎无由来的疯狂至巅的感觉。

长裙及地却不染一丝凡尘,即使凉风扬尘而起,也丝毫拂不到她的裙上,甚至还有一股沁人的香味,像是紫罗兰的花香。

“公主,你来这儿不知?”花香拂及忙活中的疯勺,他转过身不解道,手上的活依旧没停。

“霍厨,如果给你一个进宫做大厨的机会,你会珍惜吗?”

“啊?”疯勺似乎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只要告诉我剩下的那两个劳工怎么了,在哪里。”略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语气,公主续道,“相信你不会像廖工头那样随意应付吧,快告诉我!”

这种带有命令式的询问让疯勺感觉很不舒服,他喜欢烹煮,却不喜欢忙乎其他事,:“先前我看到他们在老鬼的住处休养,他们……他们被疤头打了。”

“什么?!廖工头他为何要这么做,那他们现在在哪,我在洞里并未找到他们?”

疯勺突然变得有些支支吾吾:“矿洞也不……不小,公主可是都找……全了?”

公主敛起裙摆,俯下身,小声道:“我不知为何他们都叫你疯勺,但其实你一点都不疯,相反还是一个十足聪明的人,但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保证这辈子你都只会呆在这荒僻之野当你所谓的疯勺,要不你我各自受益,尽早结束这痛苦的边荒生活,倒是如何?”

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决定,疯勺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了自己约莫半辈子的女人,第一次有了想佩服她的冲动,可始终没有想明白对方何以为了两个素未蒙面的陌路人而做到这地步。

“如何?”公主见疯勺心不在焉,便又强调了一句。

“我只知道矿洞里面有一个常年没人光顾的地方,疤头用它来藏匿劳工也是有可能的。”

公主展颜:“在哪?”

“……”

……

“怎么工具全没了,那我们怎么解开绳索?”楼笑辰一脸晦气地挣了挣绳索。

“想是公主到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像我们一样在洞里吃吧,疯勺自然也搬了家伙去洞外憩所做事了!”潇允一语中的,“既然这样,我们还是自己找工具吧!”

“嘘,有人,快躲起来!”杂乱的脚步声隐约传来,两人挪步向前,双双蹲在了疯勺用来做事的石桌案后,凝神屏息,细细听着来人动静。

“公主,这疯勺是不是在瞒着我们什么?”一个丫头的声音清脆而利落地传来,“这儿怎么都不像是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小梅,平rì里你不是鬼点子最多吗,怎么如今尽说些丧气话?过了前面那弯就到了,希望他们就在那!”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恰似一道洪流在心里激荡起涟漪,楼笑辰从没对一个声音如此熟悉,好像说话之人近在眼前,可却如何也想不出到底是谁。

“公主?”一个新的想法如泉般涌现,潇允豁然开朗,“小楼,三年来,公主有来过这个矿洞吗?”

“……”

“小楼!”

“啊?”楼笑辰如梦初醒,“哦,这西北大荒连绵数千里,大小矿洞也有数百个,有人来就很不错了,哪还会有什么公主光顾!”

“虽然我不清楚斯诺公主为何来这,可这是一个机会!”

“我们又能怎么办?”

“我还不知道,但是我们必须在公主离开前做点什么!”潇允炯炯地盯着不远处案板上

锋利的坚石刀架,唇角绽出笑意,“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挣脱束缚。”

……

这一整天,天sè都很亮,却没有白rì。午时过后,冬rì里最常见的西北风轰然而至,丝毫不见退势。矿洞外的土丘上不时有山石滚落,击打在洞口倾倒的矿具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

——矿洞深处

“嚯!”

地上还散落着断开的绳索,挣脱束缚的两人犹如卸下了万千石食粮。

“现在该怎么办,去找公主吗,还是继续躲起来等待时机?”扯下敷在手上的最后一根绳索,楼笑辰忙不迭发问,好似眼前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就是个万事通。

“等等!”潇允突然做出噤声的动作,不等楼笑辰反应,便俯身大趴在地,左耳贴近地面,凝神细听着什么。

“怎么了?”楼笑辰也跟着趴在地上听取哪怕一丝一毫的响动,“不好,矿洞有异响,怕是……”

“小楼,快,此地不宜久留!”潇允拔地而起,一把拽过楼笑辰,拉着他便要走,“快,去告诉大家,洞要塌,快去!!”

“那你呢?”楼笑辰还在犹豫,可微微震动的洞体和抖落下来的土屑已经把仅留的时间无情地碾碎。

“快走,来不及了!”潇允重重的推开楼笑辰,“里面还有人,我必须得进去!”

直到这一刻,楼笑辰才发现自己在这个矿洞忍辱负重三年之久,却没有一次能像眼前这少年一样英勇果敢。有那么一瞬,他似乎又看到了少年眼中的那种自信和锐芒,当下再不犹豫,转身就往洞外赶去。

洞体震动的愈加强烈,碎石不断从矿洞岩体上崩落下来。当潇允赶至原先被缚的那个地方,只发现黑暗中那两抹瑟瑟发抖的丽影。

……

“快逃!洞里塌了!”

“快出洞!”

“……”

随着一声巨响,出神工作的劳工们纷纷扔掉了手中的矿锄,如狼一般涌向矿洞天梯。然而他们失望了,疤头已经把洞口封得死死地,为了防止因此而引起的动乱,他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甚至是整个矿洞。

“公主还在洞里!!快来人!!”天梯底下,喊声沉闷而急促。

“什么,公主也在里面?!”似是听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噩耗,疤头疯狂地对着身边的一个帮闲嘶吼,“你不是说里面只有那群杂碎吗?快,快打开洞口!!”

那人慌忙地打开洞口,刚想下去,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塌陷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弥漫整个矿洞的烟尘和那片不绝于耳的悲泣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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