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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谣》第六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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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别山地区地处暖温带,风调雨顺的年景,可以两年三熟。多一季收获就多几个人的口粮,对于地少人多、或租种财主田地的穷人家来说,是一季也不能落下的。所以,火一样的六月尽管酷暑难耐,但河西乡村仍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早稻已经收割完毕,农民们正忙着犁田灌水,准备栽种晚稻。

农会河口分会的会长常虎子,此时正在自家的田地里,赶着水田犁田呢。他一边挥着柳条,“坼!坼!”的驱逐着水牛,希望能加快进度,一边用满是泥水的褂袖,擦拭着额头上暴流的汗水。而连续奋战的耕牛早已疲惫不堪,任常虎怎么呵斥抽打,它还是按原来的速度慢腾腾的走着,不时的用双角搅动着身边的泥水,以驱赶身上的牛蝇。这时,远远的有几个人向这边走来,因为都戴着草帽,所以看不清是谁。

“虎子!上来歇歇啦!”站在田埂边上的许福生大声的喊道。

常虎这才惊喜的看到,来的人是二少爷秦振邦、许福生和陈家贵。他赶紧停下犁地,卸开耕牛身上的绳索,到田埂上招呼客人去了。而获得zì yóu的耕牛则迫不及待的奔入旁边的淠河里,清凉的河水不仅赶走了酷热,也赶走了它满身的牛蝇。

看着浑身是泥、汗流浃背的常虎,秦振邦惊讶的笑道:“这么热的天,干这么脏累的活,怎么受得了啊!”

许福生说:“你们财主家的少爷们当然受不了,我们这些穷人早就习啦。”

秦振邦自言着说:“真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啊!”

“我爹在世的时候,租了张家围子张老爷家这几亩水田。我爹死的早,所以每年农忙季节,都要跟老东家请假,回家来忙上几天。”常虎抹着光脑门的汗珠,憨憨的笑道。

“你十几岁的年纪,就养家糊口了,不简单啊!”

“没有办法,都是穷rì子给逼的。”

河边有一棵大柳树,投下了一片yīn凉。四个人席地而坐,常虎用茶水涮了涮茶杯,倒了杯凉茶递给秦振邦。

“过几天我就要回上海了,今天在这和你们几位道个别,一起开个党小组会议。”秦振邦接过茶杯。

“你有什么需要吩咐,就尽管说吧,我们都听你的。”陈家贵说。

“我走后,由福生同志接任**河口区党小组组长,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和河西支部的书记毛本忠同志联系。现阶段,你的主要任务是在河西民团中秘密发展一批**党员、农会会员,为rì后的运动积蓄我们的武装力量。”

福生为难道:“这是拆大少爷的台啊!他平时对我们不薄,我可做不了这个。你们是兄弟,你应该把他争取过来。”

秦振邦喝了一口凉茶:“做不了也得做,这是革命的需要。我大哥最近已经加入国民党了,就是那个田德生田校长介绍的。”

常虎挠挠头:“我真是搞晕了。你和毛本忠书记不都说国民党和**是兄弟吗?兄弟之间还分你我啊。”

秦振邦解释道:“对,我们现在是革命同志,我们共同要对付的是军阀,是北洋zhèng fǔ。但对于现阶段中国的土地问题、农民问题、地主问题,我们和国民党还存在严重的分歧。这些大是大非问题上的分歧,将来可能会使我们分道扬镳,甚至兵戎相见。”

“具体我该怎么做?”许福生边问边摇着草帽,已经快黄昏了,天还是象蒸笼一样。

“你参加农会和入党的事要对外界保密,尤其不要让我爹和我大哥知道。农会的一些运动,你也不要参加了。你要利用我大哥对你的信任,在河西民团内部,和一些贫苦团丁搞好关系,鼓励他们入农会,参加我们的组织。具体的cāo作和安排,河西支部的同志到时会和你联系的。”

许福生点了点头。

陈家贵问:“那今后我和虎子的任务呢?”

秦振邦嘱咐道:“你俩要在河口周边的贫雇农群众中间,大力宣传我们农会的主张,发展农会会员。在时机成熟时,根据河西农会的具体部署,你们要领导广大农友们开展抗捐、抗租、抗税斗争,甚至可以以农会为依托,组建农民自卫组织。必要的时候,我们还要拿起武器去革命、去战斗!”

许福生有点不舍:“你这次回上海,啥时候才能回来?”

秦振邦抽了口烟:“很难说,要根据组织的安排。”

他笑道:“我再次回来的时候,希望你们已成长为河西一带的工农领袖,坚强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工作分配完了,大家都站了起来。

历来豪放,天不怕地不怕的常虎子,笑着拍拍胸脯:“你放心吧二少爷,我们这些没田没业的穷苦人,一旦选择了上梁山这条革命的路子,就不会再回头了。运气好,等到革命成功的那一天,我们就啥都有了。运气不好,也就是头砍了碗大疤,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也没啥大不了的。”

秦振邦给大家提气道:“对,打破的是枷锁,我们得到的是整个世界!”

四个人都开怀的笑了起来。

太阳已快落山,晚霞布满了天空。舒缓、宽阔的淠河变成了一道五彩的画廊。低空里,飞满了出来觅食的蜻蜓、燕子、蝙蝠。忙碌了一天的农夫们,开始收拾耕具,牵着水牛,向冒着炊烟的村庄走去,田野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雨一直下个不停。一艘给秦家往淮河周边运送山货的商船,停在了码头边上。秦振邦和弟弟秦山将坐船到淮南,再从那里改乘津浦路上开往上海的火车。对于秦山来说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是去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念大学。所以他已经开心了好几天,一直盼着能早点上路。

船慢慢的离开了岸边,向河心驶去。家河和秦山站在船头,打着黑布伞,向送行的人们挥手告别。江秋怡突然离开了送行的人群,沿着河岸,追着船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振邦!你在那边保重啊!我等你回来!”。船已离开很远,只有风的回声。秋怡突然有了一种胸口被掏空了的感觉,她捂着嘴痛哭了起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此去离秦振邦在黄浦江畔英勇就义的时间,不到十个月。江秋怡再也没有等到丈夫回来的那一天,这也成为她后来短暂的人生中无法愈合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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