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淮阴国士》第七章 托孤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洛秋实已经走了,韩复一个人跪坐在堂上发呆,刘氏牵着儿子的手回来了,她进得屋中看见丈夫的表情就觉得不对劲,她怂恿儿子过去一探究竟。

韩信此时穿着一个上面绣着葫芦图案的红肚兜,莲藕一般柔嫩、白皙的胳膊、大腿裸露在外边,小脸粉雕玉琢极是可爱,他跑过去拉着父亲的大手,一双清澈的、黑亮亮的眼眸看着父亲,却没有说话。

韩复这才感觉到有一只小手在握着自己,抚摸着儿子的头发,低下身尽量控制着情绪慈祥地说道:“信儿回来了,去院中的那个笼子边看看里面有什么,我刚才在山上捡了个几个月大的小狼,以后它就是你的玩伴了。”

韩信不为所动地盯着他说:“父亲,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韩复和刘氏却是一惊一喜,韩复一惊心想:“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少言寡语,偶尔冒出一句话来,却能切中要害。”

刘氏一喜心道:“儿子果然心中有数,他想说话的时候,还真是有板有眼。”

韩复:“没什么,我有点累了,你去看看小狼,喜欢的话就留下,不喜欢你就把它放归山林。”

韩信点点头:“嗯。”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刘氏满是失望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本希望他再多说几句,小家伙点到为止,不说了。

韩复摆手示意妻子近前来,刘氏走到他面前隔案跪坐下问道:“夫君,你怎么了,看着脸sè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韩复思量再三道:“萍儿,你一会去弟妹那一趟,让她找几件来振兄弟在家时常穿的衣帽、鞋袜,拿回来交给我。”

刘氏:“做什么用?”

韩复:“你别问了,照做就是。”

刘氏:“华氏要追问原因,我怎么说,总得有个解释吧。”

看着丈夫无言以对,刘氏继续说道:“华氏刚才还抱着福儿哭得很是伤心,你又让我去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去,莫惹得她再大哭起来,可怎么是好。”

韩复:“这个事只能是你去,我要前去更会惹得她疑心,要是大闹起来,她一个妇道人家,我如何相劝。”

刘氏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倒退了好几步颤声说道:“莫不是、莫不是来振兄弟……,她再也不忍心追问下去了。”

韩复点点头:“刚刚秋实兄弟来过了,告诉我这个噩耗,说是,一年以前就、就已经,哎。”

刘氏整个人都呆住了,双手掩面抽泣起来。

近了、更近了,韩家小院与来家之间仅仅隔着两户,刘氏今天的脚步格外沉重,腿像灌了铅一样,明明就差几步却总是迈不进门槛去。

“嫂子,今天这是怎么了,都到门口了为何不进来。”华氏站在门里对正在反身回去的刘氏说。

刘氏硬着头皮举步进了来家,心虚地应道:“哦,妹妹,我给你们娘俩送来点吃的,你大哥刚打的野兔子,这不他给福儿留了两个大腿,怕是一会凉了不好吃了,催着我赶紧给端过来。”说着将手中的瓷盆往前一递,表情极不自然。

华氏接过来说:“谢过大哥、嫂子,有什么好吃食都不忘了我们娘俩,这几年多亏了你们帮衬着,地里的活大哥不让我插手,粮食分得倒比你们家还多,大哥真是个重情义的汉子,我家福儿吃的用的比信儿好多了,等来振回来,让他好好感谢大哥、大嫂。”

华氏说着就往屋里让她,刘氏一听提及来振的名字,脑子就嗡嗡作响,慌忙岔开话题说:“妹子,那什么,我就不进屋了,你把来振兄弟平时在家常穿的衣帽、鞋袜给我找出一套来,我拿回去有用。”

华氏意外地问:“嫂子,你要他的衣物作甚。”

刘氏语无伦次答道:“我、哦,我想给你大哥裁套新袍子,那个,拿大兄弟的衣袍比个样子,对。”

华氏有点疑惑:“啊,行,嫂子稍候,我这就去取。”

刘氏抱着取来的衣物急匆匆地走了,华氏站在院子中发了一会呆,她总觉得今天嫂子的行为很是古怪。

一路小跑的刘氏进得自家西屋,把怀里的东西往榻上一扔,气喘吁吁地说:“吓死我了,好在没有露馅,要再与她说上几句,我都要崩溃了。

韩复看着榻上的衣袍,一件件都是昔rì好兄弟穿过的,不觉悲从中来,颤声道:“等黑了天,我就去寻个地方,给来振兄弟立个坟,明天还得去邻村找个石匠刻碑,记住,这事千万不能叫弟妹知道。”他嘱咐着妻子。

刘氏:“瞒,又能瞒多久,妹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怨恨我们啊。”

韩复长出了一口气道:“先瞒着吧,福儿那样小,告诉她真相她可怎么活,等孩子大一大再说吧。”

啪,窗外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

“不好,快去看看。”韩复说着拔腿就往外跑。

只看到了华氏的背影,地上是刚刚送过去的瓷盆,已经摔得粉碎,应该是她来还东西,听到了屋中的谈话。

华氏病倒了,很重,找来好几个郎中瞧过,都摇着头离开的,肺痨,十几天的功夫,人瘦了一大圈,已经开始咳血了。

来家正堂里供奉着来振的灵位,韩信、来福两个孩子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烧纸,许是年纪太小,来福根本不知道什么事悲伤,他好奇地看着墙上面那个大大的奠字,悄悄地问韩信:“哥哥,那是个什么字?我们为什么要跪在这里烧纸钱?烧给谁呢?”

韩信小大人一般地回答:“那个字是祭奠的奠,我叔叔也就是你父亲走了,我们在给他烧纸钱。”

来福无邪地问:“你骗人,娘常说父亲很快就要回来,怎么又走了,去那了,他不知道福儿很想他吗?”

韩信:“我也不知道,总之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像永远不会回来了。”

来福哇哇大哭,跑着去东屋找娘亲,拉着躺在榻上的华氏说:“娘,哥哥说父亲永远不会回来了,是真的吗?你说啊,他是骗我的对不对?”

华氏一把揽过儿子,吃力地说:“福儿乖,你父亲会回来的,你往后要听大伯父和大伯母的话,做一个懂事的孩子,娘要出趟远门去找你父亲,听懂了吗?”

来福:“那娘亲你什么时候回来,会和父亲一起回来接福儿吗?”

华氏用力点了点头:“会的,你先出去吧,娘累了,要歇一会。”

来福听话地跑回灵前,继续跪在那烧着纸钱。

刘氏抹着眼泪叫道:“夫君,你快进来,快进来啊。”

正手扶兄弟灵位说着什么的韩复心头一震,一挑东屋门帘来到华氏的病榻前,愧疚地看着华氏默不作声。只见地上的铜盆里有一大滩血,华氏看来已经不行了。

华氏挣扎着在榻上跪倒,刘氏慌忙上前阻止,韩复道:“弟妹,你这是为何,快躺下,有话好好说,你这样置我与何地啊?”

虚弱的华氏断断续续地说:“大哥、大嫂,我恐怕是不行了,福儿就托付给你们了,他是来家唯一的骨血,只要他能平安长大,我和来振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们的,大哥、大嫂,拜托了。”

刘氏:“妹妹,快别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你还要看着福儿娶亲呢。”

韩复:“对,我明天再去县里请个好郎中,就不信治不好你,我欠你们家太多了,我已经对不起来振兄弟,如今怎能眼睁睁看着你……,现在就去,无论花多少钱,就算是卖房子、卖地,也要瞧好你的病。”说着拔腿就走。

华氏:“大哥,你回来,我还有话说。”

韩复只好回到榻前。

华氏咳了一阵,又吐了几口血,接着说道:“大哥不必自责,来振战死沙场那都是命,这几年你和嫂嫂对我们母子照顾得无微不至,我和来振这辈子是没有机会报答你们了,等福儿长大了,让他替我们俩报答哥哥、嫂嫂的大恩大德吧。大哥,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请你把我和我丈夫葬在一起。”

韩复悲痛地点了点头。

刘氏凛然说道:“妹妹你放心,我会拿福儿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我们吃干的,绝不让他喝稀的,那怕是只剩下一口饭,也会给福儿先吃。我保证。”

华氏笑了,笑的那样安详、豁达,她放心地离开了。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