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玉走后，钟晓梵心情有些低落。说也奇怪，白玉在的时候完全不觉得想念，可白玉一走，钟晓梵忽然就觉得心里缺了一块，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顾老爷子从屋里出来，手上多了一块褐sè的令牌。老人将令牌交到钟晓梵手里，道：“老头子没什么可送你的，只有这一块枯骨令多少还能派上些用场。你到青龙城以后，找到武神殿，把这枯骨令交给武神殿的殿主，他自然会知道怎么安排你。”

小八疑惑道：“枯骨令？我怎么没听说武神殿有这东西？”

顾千言道：“这是武神时代的东西，也就是一句地说：“如果不是我们有这样一件能飞天遁地的法宝，如果我们只是凡人，在这荒岛上，不仅虎鲨要吃了我们，就连这些海象都会将我们杀死。”

钟晓梵惊叫起来：“怎么可能？海象是吃海草的！”言下之意自然是不相信小八所说的话。

小八冷冷一笑，抬头看天，说道：“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残酷，每一个种族的领土都不容许别人践踏，海洋之中，这样的意识更加强烈。正所谓‘非我同类，其心必异’，只要看见不是自己的族人来到自己的地盘，必须至置于死地才心里痛快，这就是海洋！”

小八说这话的时候，思绪不由自主飞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他还是一只小小的北海章鱼，茫茫北海冰原，辽阔无边，却没有他安身之处，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被北海生物驱逐，尽管他还是一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章鱼崽。

墨铜山发现他时，他已经被冰海象的象牙刺穿了身体，血流不止，奄奄一息，只能躺在一个小冰湖边等待死亡。那时的他，想的究竟是什么？

他在想：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一点伤害别人的意思，可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友善地对待他？他只是想要一个能安身的洞穴而已，可为什么就是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如果不是墨铜山偶然路过，他早已经化成北海冰原一具冻僵的尸体。从那一刻起，他终于知道：北海的心，原来比北海的冰更冷。

同样从那一刻起，复仇就像是一棵无法扼制的毒草，在他心里疯狂生长，填塞了他的整个心灵。冷血使他遭受了这么多苦难，他

也必须冷血，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这个养育他的同时，又无情抛弃他的海洋！

钟晓梵呆住了，一种特别的寒意从小八身上散发出来，看不见，却能真是感受到，像是坠入了一个冰窖里，他整个灵魂都为之冻结了。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小八的可怕，想不到这个温和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小八脚下，涌动的海水逐渐翻白，最后僵硬不动，变成了一束束冰花。白sè继续蔓延，不一时，目之所及，全部被厚厚的坚冰所覆盖，彻骨的寒意骤然飘起。

海鸥不见了，整个世界像死了一般，海风轻轻吹过来，极冷极冷，像把刀子刮在脸上。小八宛如石化，久久一动不动。

哗啦一声巨响，远处，一个庞然大物破冰而出。先是一双玲珑剔透的黄金巨角，接着是两个房子那么大的眼睛，然后是五彩的长须，迎风飘荡，一个大到难以想象的巨龙之头出现在海面上！

巨龙只露出一个龙头，身子还隐藏在海里。巨龙甫一浮出海面，便看见了小八。

小八也同时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龙目对人眼，大眼看小眼，一段时间过去，都没有说话。

下一刻，巨龙哗啦一声沉入海里，再不见踪迹。

咔啦啦一阵大响，坚冰全部粉碎，海水漫上，将一块块散冰吞没。小八也转过身，驾驭着寒冰海贝径直往青龙城的方向飞去。

钟晓梵回头看着龙头沉下的地方，正一圈圈泛着波纹，沉沉海底，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这个方向。

钟晓梵又瞄了一眼面沉似水、闷头赶路的小八，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同时，他又更加迷茫了，像是这样一片海洋，看得见的地方纵然广阔，可看不见的地方却更宽广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