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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乌》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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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ǎinǎi带爱华哥回勐琅坝没几天,姑姑收到了我父亲的来信,信上说,我母亲要和他离婚。

原来,就在爱华哥“我要妈妈”的喊着,哭累了才睡过去的那晚,远在勐腊军垦农场的我父亲,却怀抱还没满月的我,流了一宿的泪——nǎinǎi走后,我母亲和父亲发生了他们自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因为我nǎinǎi没在,我父亲做的事不顺我母亲的心,她便怪我父亲,还说我nǎinǎi偏心,心里只有外孙,那边只丁点大的事,就跑了。

后来,我母亲丢下我,走了。

“哥在信上说,兵兵还没满月,一天到晚都在哭……”姑姑拿信的手在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样?……快去买车票,我要去看兵兵。”爱华哥第一次看到外婆急成这样,忙抱紧了外婆的腿,仰着头,惊恐的去看外婆。

考虑到路途遥远、难行,姑姑只好请了假,独自一人去勐腊看我。

“让他们千万别离啊,兵兵还没满月啊。”nǎinǎi左一遍、右一遍的叮嘱道。

姑姑去了几天,把我给带回了勐琅坝。

“我到时,已离了。”姑姑边把瘦弱不堪、哭声像小猫咪的我递给nǎinǎi,边对满眼忧郁的外婆道。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chūn晖?”

在襁褓中的我,如不是nǎinǎi和姑姑的悉心照料,怕早呜呼了——姑姑给爱民姐断nǎi不久,虽还有nǎi水喂我,可那nǎi水的质量已经很差。姑姑只好把米浸泡、淘洗后,用碓臼把米舂细了做成米糊添加着喂我。胃动力还不健全的我便不断的闹肚子、发高烧,还睡“倒觉”(晚上不睡白天睡),把nǎinǎi和姑姑给折腾够了。

等我渐渐的长大——不知为什么,可能像姑姑说的那样,我这个“大扁头”,从小就特别的聪明。三岁不到,我就已经懵懂的开始记事了。我记得,那时,我们家虽然没有像后来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吃树皮草根,可差不多每顿饭里都有苦荞、包谷、红薯、土豆、绿豆、黑豆、小米豆、百花豆(咳,那“豆”多了去了)。还好,没断过粮。说起来,那时我最怕吃的是苦荞粑粑:现在的人,为了长寿(据说,苦荞有人体必需的七种营养物质,如膳食纤维、黄酮、维生素、蛋白质等,能使人健康长寿),故意的找着买苦荞做粑粑吃。而那时的我,特怕吃那苦荞粑粑,那苦荞粑粑苦死了(白糖很贵,我家基本不买,只有几扇红糖,那是以备冲姜汤或做药引子用的)。只有爱华哥装模作样的说“好吃”。后来我问他,他说nǎinǎi、姑姑不都在吃?

不知为什么,那时的肉特别的稀缺,好像只有逢年过节才有肉吃——每人每月二两经》说:“人之初、xìng本善”。现代西方的科学家也研究证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是“善”的。而我的爱华哥,不仅“善”,还特别的孝顺。另外,也可能是从他记事起,就看到了母亲忙碌、辛劳的身影,领略到了生活之艰辛的缘故,特勤快。不过,也特别的调皮。

那时,澜沧解放不久,又是个少数民族聚聚的地方,文化特别的落后,像姑姑那样高中毕业的没几个。姑姑在货栈里,不但当发货员,还兼着会计、出纳。所以,隔三差?”

当摸着爱华哥的头的老师,听爱华哥说他母亲叫杨晓娟后,笑了:“杨晓娟啊?……那,你叫李爱华吧?”

爱华哥想不到这个披着长长的头发,和蔼的老师认识自己的妈妈,高兴得使劲点起了头。

报了名,爱华哥的脚似乎好了,他一路小跑的去门市上找母亲。

“爱华就要成小学生了?”姑姑的同事们听了爱华哥的话笑道。

“好啊。快回去看看外婆有什么事。”姑姑也笑道。

原来,姑姑和她的同事们想的一样:爱华才六岁,那能上学啊?他们猜想,是那负责报名的老师为了让小爱华高兴,随口答应罢了。

转眼到了八月底。那天,姑姑正在门市上忙乎,那个负责报名的、披着长长的头发的老师来了。

“真有这么忙?也不带娃娃注册。”

“赵兰芝?”

原来,姑父和赵老师的爱人是战友,赵老师的爱人转业到了县zhèng fǔ任副县长。而赵老师,原先是在县教育局工作的,因目前小学缺老师,这学期才主动要求去小学教书的。

赵老师在姑姑生爱华哥时去医院看望过姑姑,见过襁褓里的爱华哥。后来也见过一次爱华哥,可没记住他的名字。可现在,为什么又记住了爱华哥的名字?那是前不久,一个小雨霏霏的早上,我和爱民姐打了伞到家对面的花园里躲雨(现在回想起来很好笑,那时,只要下小雨,爱民姐便会带着我,打把小花伞到家对面的花园里站着或蹲着躲雨,叫nǎinǎi、爱华哥他们看我们的傻样)。我们站了一会儿,看到隔壁的冯nǎinǎi坐屋檐下,从身旁的小风炉上的小土锅里舀稀饭出来喝。我们看了,口水便在嘴里溜起了弯。爱民姐我俩便跑回家,对还没起床的爱华哥说我们想吃稀饭——昨晚爱华哥和小朋友躲猫猫,躲到下半夜才摸回来睡觉。爱华哥哼了声,说太累,不想起来,他也不会煮稀饭。爱民姐我俩便淘气的挠他的痒痒,说管他会不会。

爱华哥磨磨蹭蹭的起来后,眯着眼,头一冲一冲的舀了米到门外淘洗。

“爱华,这么早就煮饭了?”冯nǎinǎi见了,问道。

爱华哥说是爱民姐我们这两个馋屁股要吃稀饭。

冯nǎinǎi说爱华哥的那些米太多,够煮干饭了,我们三个娃娃吃不完。爱华哥便说还有姑姑和nǎinǎi。

“那,多放水。要一次放够了,煮出来才好吃。”冯nǎinǎi说着,帮爱华哥把水放够了。看爱华哥要生火,便说不用了,抬去她的小风炉上煮。

想不到煮稀饭那么的费时,等煮好,都十一点了。

这是我记忆中最好吃的稀饭——冯nǎinǎi放的她用猪板油炼的油,香(我家困难,吃的都是便宜的猪大肠炼的油:可能是吃多了那油,现在,看到价格比其它肉食高了许多,人们争相购买的猪大肠,我的胃就翻腾、难受)。还有,看到爱华哥我们围着冯nǎinǎi的炉子煮稀饭,很少和我们讲话的小军爸,竟然还拿了一小包“上海盐巴”抖了些进稀饭里。后来我才知道,那上海盐巴就是味jīng(姑姑告诉我的)。我也才明白,那天小军爸拿那味jīng来,是让我们知道,他有当时在澜沧,别说吃过,就连见也没几个人见过的味jīng。他故意的把味jīng喊成“上海盐巴”,神秘兮兮的样儿就是证明。

这是我第一次吃到放了味jīng就那么爽口的稀饭。在这之前,我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这神奇的、放菜里就会使菜肴变得更美味的东东。

稀饭煮好,天也晴开了。

爱华哥吃了几口稀饭后,说他送点给姑姑:姑姑中午一般不回家吃饭,她就在单位泡早上带去的冷饭吃。

那时,姑姑没在门市上,在县zhèng fǔ大礼堂开大会。爱华哥找到那儿后,便坐大礼堂门口的台阶上等姑姑。可他等着等着睡着了。等散会,爱华哥听到人们的脚步声醒来,才发现自己带给母亲吃的稀饭已被狗弄翻,吃了。伤心的爱华哥便嚎啕起来。那天主持开会的正是赵老师的爱人张副县长。听到娃娃的哭声过来弄清情况的张副县长,回去后便对赵老师说了。爱华哥的名字便记在了赵老师的心里。

“娃娃才六岁”。当姑姑弄清了事情的原委,笑道。

“糟了,听到你的名字,知道他就是懂事的小爱华,一高兴,便答应了。当时也没想起问他年龄。他们走后,小张问我。我看他的个儿和一起来报名的娃娃差不多,还以为他已有七岁,便帮他填报了——这,这,这怎么……”

“妈,大胖说我和他在一个班。”两人正说着,爱华哥和大胖跑了进来。

“我先走了。”看到爱华哥后,赵老师有点儿不自然。

“妈,这个阿姨,就是那天报名的……”

“乖孩子,我们明年再上学,好不好?”

当爱华哥弄清自己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后,不由哭了。他哭得是那么的伤心,把姑姑都哭得静不下心做事了。

“晓娟,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吧——回去好好的哄哄这个鼻涕筒。”门市主任老宋笑道。

“你才是鼻涕筒!”爱华哥揩了把鼻子,发着狠的对老宋做了个鬼脸,自己先出了门。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回家后,爱华哥一直闷闷不乐的,晚饭也不吃,也不和我们玩游戏,抽抽戚戚的把头钻被子里,脚耷床沿边,哼哼唧唧的睡着了。

“还发点小脾气吔”。姑姑看了,边笑,边打了盆热水为爱华哥洗脸脚。

过了一会儿,我和爱民姐正爬姑姑的床上滚玻璃珠,就听先前鼻子一抽一抽,睡梦中好像还很伤心的爱华哥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正做账的姑姑吃惊的起身去看爱华哥,并把他摇醒,问他怎么了。

爱华哥眨了眨眼,说他梦见大胖上课时打瞌睡,被老师给喊了起来。

“口水流了那么长。”爱华哥比了个长长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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