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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乌》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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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不论多么的懂事,娃娃就是娃娃,是“忘xìng比记xìng大”的。这不,第二天早上吃过早点,爱华哥便对nǎinǎi说,他要带我和爱民姐去捉蜻蜓。nǎinǎi看爱华哥似乎忘了上学的事。另外,自己昨天请了假,今天还得去上班,便答应了。只是说了句不要到河边去的话。

等nǎinǎi走后,爱华哥便带了爱民姐我俩向八大河走去。

去八大河,先说说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在勐琅坝的东边,房屋面对县城,背靠八大河,距八大河近一公里。我家的住房是一排茅草房中间的一间。那排茅草房总共住了八户人家,中间的六户没有厨房,都是在家里的地上支了三脚架煮饭。端头的两家有厨房,那厨房就在他们两家房子的侧前面,使我们那排房子成了个“几”字型。左边的是大宝家,右边的是老三家。在大宝家和老三家之间,形成了一条笔直的,宽近三米的过道(除大宝家和老三家外,我们另外六家的门前都有一块长三四米,宽三米左右的地,家家都把那块地弄成了花园——那时,都很穷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一个石头冲进家里,基本打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可能就是我家有的,姑姑从上海带来的“飞人牌”缝纫机了)。可不知为什么,家家门前的那块地里,没有那家种瓜菜的,而是种满了用“特殊时期”语言说的“香花毒草”。那时,爱华哥我们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就是几个人坐到大宝家厨房那儿,另几个把那铁环从老三家厨房那儿滚向大宝家(或者反过来)。因我们的力气小,那铁环很少能直线的滚到对面——不是滚进了花园里,把花园里的花冲得七零八落,就是冲进了某一家的屋里,让那家奏起了锅碗瓢盆交响曲。为这,我们没少被大人们呵斥。

在我们家花园的前面,是一条从左边汽车站那儿过来,到了百货公司仓库便止住了的公路。公路的对面,是一排背对着我们家的瓦房。

我们出了家门,绕过大宝家的厨房,顺着一条刚够一辆卡车过的炭渣路,经过左边有个因盖房托土基形成的大水塘和糖果厂、酱菜厂,右边是一排瓦房的住家,向八大河走去。

多年后,我曾奇怪的问姑姑,怎么除了我们八家外,我们周围的房子都是瓦房。

姑姑说,我们那房子原来是临时的过渡房,是给还没分到瓦房的人家过渡住的。按理,我姑父刚从部队下来,连工作关系都还没转下来,就已被任命为百货公司的副总经理了,是应该分到瓦房的,可姑父让给了别人。而若要问为什么“临时”了那么多年,话就长了。

原来,来澜沧“支边”的人很多,为了应急,百货公司盖了许多的茅草房。然后盖一排瓦房,拆一排茅草房的搬迁。最后,在论到盖我们这排的瓦房时出了岔——那基建科长贪污,被拉劳教去了。

而接下来上任的基建科长,凳子都没坐热,便被下放去了竹塘乡——上任伊始,他大宴宾客。酒酣耳热时,他说了句让手下的弟兄们等着,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的话。这话,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周县长那儿。接下来,便查出了那天他是用公款吃喝的事。

第三任更夸张,才拉了几车毛石来准备下地基,他便莫名其妙地把施工款给弄丢了!

不知是迷信还是什么,后来的基建科长,再没有人想盖那房子而拖了下来——那毛石现在还在,就在离我家不远的仓库围墙外面,其周围都已长满了蒿草,有的石头上还长出了青苔(澜沧雨水多,一年四季都在下——还好,怕是那老天有眼,“懂得人间的凄凉”,大多都下在晚饭后)。

其实,爱华哥我们不用到八大河就能在家后面的那个大水塘边捉蜻蜓的。可爱华哥说我们到八大河不但可以捉蜻蜓,还可以玩沙,捡漂亮的小石子,抠窑泥做小人儿。还可以用窑泥玩“破布”。

我们到了八大河后,看到雾蒙蒙的河滩上,有许多人在那拽因山洪爆发,从山上冲下来,连根带枝的树木。

爱华哥我们好奇的跑过去,看那些人吃力的把那树木从河里往沙滩上拽。

“往后走,往后走。小心被河水冲走了。”有个人对我们吆喝道。

悻悻然的我们,只好退到离那些人较远的沙滩上。

我们玩了不知多长时间。等艳阳高照,我饥肠咕噜的抬起头时,才蓦然发现,那些拽树木的人和爱华哥不见了,偌大的河滩上,除了我和爱民姐,什么人都没有,整个河滩上,除了河水发出的哗哗声外,已没有了其它的声音。

听了我带着哭腔说的不见了爱华哥后,爱民姐丢了手里掏沙洞的小树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俩在那沙滩上不知所以的哭了一阵子后,爱民姐牵着我的手走上河堤,漫无目的的东瞧西望了一会儿,就见离我们不远的大桥边,有个老nǎinǎi带个小女孩在那捡小石子。

爱民姐便牵了我的手向那老nǎinǎi跑去。

“哎呀,走丢了?大人呢?”看到我俩哭兮兮的样子,老nǎinǎi问道。

我说我们也不知道。

老nǎinǎi又问我们是怎么来的。

我这才想起了说爱华哥。

老nǎinǎi说,那我们到河埂上坐着等你们的爱华哥吧,他怕是撒尿去了。

我们坐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爱华哥,我便偷偷的对爱民姐说,爱华哥会不会被河水冲走了?爱民姐听了,又哇哇的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来,nǎinǎi给你们讲故事。”

老nǎinǎi讲的,就是我记了一辈子,有二十四个望娘滩地“勐琅坝”的传说。

老nǎinǎi的故事讲完不一会儿,姑姑拽着爱华哥来了。

原来,爱华哥看到有个人用板车拉“河淌柴”(后来我才知道,山洪暴发,山体滑坡冲进河里的树木,叫“河淌柴”),有点吃力,爱华哥便去帮了。那人看爱华哥那么的懂事,和爱华哥吹起了“牛”,爱华哥便稀里糊涂的跟那人到了那人的家,然后饶有兴趣的看那人劈柴。等那人想起问他父母时,他才想起了我和爱民姐。而这时,因听人说看到爱华哥在帮人捡柴,而没看到我们的姑姑正找了来。弄清情况的姑姑听说我们还在河边,吓得腿都软了——一个四岁和一个三岁不到的娃娃没大人带着在河边玩儿,不知会有什么事。

姑姑见到我和爱民姐后,一把把我俩揽进了怀里,那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到了我的脸上。

那老nǎinǎi叹了口气,说怎么忙,也不能不要娃娃。

姑姑止住了哭,转身把爱华哥拉过来,狠狠的打了爱华哥的屁股几下,然后抱起我往家走。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姑姑发那么大的火,第一次看到姑姑打爱华哥。后来,也就是爱华哥上三年级时,学养蚕,带大胖我们去快到勐滨煤矿的路旁摘桑叶,又被打了一次。

勐滨煤矿离县城大约有仈jiǔ公里。我们去时还蓝天白云的,可回来时却下起了雨。那时我们刚走到离县城三四公里,人们就着河边的冷水和从半山腰流下来的温泉水建盖的洗澡堂那儿。我们便跑到洗澡堂里躲雨。我们躲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雨停,爱华哥便整理了一下我们学电影里的解放军用柳树枝编织的草帽,问我们敢不敢像解放军叔叔那样的冒雨行军。大胖说“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爱华哥,冒着雨,嘴里哼着电影(好像是《南征北战》)里的“当……啷……当……啷,当当啷当当,啷当当”的乐曲往家走。我们回家时的英雄样儿,羡煞了许多的小朋友。我想,这和后来爱华哥成了我们那一片的娃娃头怕有点儿关系——后来我听小朋友们说,那天爱华哥的样子:“英雄极了”。

“饭熟了!”还没走到家门,饥肠辘辘的我们,似乎闻到了家里飘出的饭菜香味,爱华哥便叫着跑了起来。

“快跑!”我也学爱华哥的样儿,边叫边跟着往家跑。

“交代你的事你是怎么做的?啊?!”我们才跑进家门,姑姑便生气的问爱华哥。然后,她第一次的不管浑身湿漉漉的我和爱民姐,而是边问,边拉过爱华哥,拿起缝纫机上裁衣服用的尺子,照着爱华哥的屁股就是一阵猛打。

原来,一心想着蚕宝宝的爱华哥,忘了把晾门前铁丝上的被子、垫单收回家。刚才的那场雨,把那被子、垫单全淋湿了——没被子,今晚我们怎么睡啊?

那次姑姑打得特别的狠,让爱华哥好好的吃“跳脚面”。可打过后,姑姑又抱着爱华哥哭,拉下爱华哥的裤子看打伤了没有。其实,我也闹的,爱民姐和我也做过错事,干过坏事,可姑姑却从未打过我和爱民姐,最多就是骂我们几句。多年后,当偶尔说起小时候的事,姑姑说是因为爱华哥没当好哥哥。用我家隔壁冯nǎinǎi的话说,是“大梁不正二梁歪,三梁四梁倒下来”,爱华哥“做大不尊”的结果。另外,那时我和爱民姐太小(姑姑没说,为什么“小”就不打)。后来,我发现姑姑打爱华哥,是“雷声大、雨点小”,那手高高的抬起,咬牙切齿,轻轻地打下的。有时,姑姑要打爱华哥,可手才抬起,看到爱华哥缩了头,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便“扑哧”一声笑了,而改成了揪耳朵(也是咬牙切齿的样儿),为爱华哥“挠痒痒”(爱华哥偷偷说的话)。有一次,爱华哥抢爱民姐的球把爱民姐给逗哭,又把球踢进了我家门前的花园里,把姑姑喜欢的那几大株菊花打了个花残叶败后,都等着打屁股了。可不想,姑姑说了句“棍子伺候”,把看热闹的冯nǎinǎi和大宝妈我们全给逗笑了(她那带着上海腔,又夹杂着澜沧调的声音特搞笑)。结果,找了棍子要“伺候”爱华哥的她,也笑了——哪还有力气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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