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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梦》第一章 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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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生万物,地发千祥,但说这稀松平常之黄土,干燥之时或为粉末,或为土块,以水和之,则成稀泥,其形随意揉捏,实为普通无灵气之物。然而神州广袤无际,江河湖海,生灵万千,皆载于黄土之上,而以黄土为基,又孕育无数生灵,虎啸猿啼,飞禽走兽,穿行其间,又不可不说黄土之妙笔生花,鬼斧神工,实乃不平常之物。相传人类便是上古时期女娲捏泥挥洒而成,想必人类之机智能言,情感独特,也是借助了这广袤黄土的灵气。有其独特之处,必有其独经之处,人类一代代自黄土之上繁衍生息,吃穿用度自是不必细说,也并无异于野兽之处,异处在于一代又一代人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逐梦天涯,白云苍狗。于这世间走一遭,尝过亲情温暖,结交心腹挚友,蒙遇刻骨之恋,所闻所见天马行空,所作所为随心恣意,不论后人如何作评,且不论是否卑微渺小,不足为后人评说,有此一生,也不枉人世之行。

且说这一日烈阳焦灼,燥热难耐,山间不时有阵风吹过,丝毫不能解这炎炎暑气,反而让人觉得热风扑面,呼吸压抑,难捱之极。当此时刻,却有一年轻之人慢步踱经山间古道,其相貌平平长发束起,手执书简一卷,做摇头叹息状,显然是一名书生。由他牵着的一只壮硕的驴子此刻也耷拉着脑袋,嘴边有白沫泛起,不知是忍受不得这烈日,还是为其主人悲叹,兀自黯然神伤。

“驴兄啊驴兄,你可是热了?可是渴了?”书生停下脚步,对着驴子喃喃道,“也该歇息了”。语罢他牵着驴子信步至山间小溪旁,任其饮水食草,自己则仰面趴在草地上。阳光自林叶的缝隙直穿而下,分外刺眼,书生一只手遮住眼睛,兀自低语。

“驴兄,敢问我可曾虚度年华,荒废学业?”

“驴兄,我为人处事虽说不是八面玲珑,可也并非呆滞木讷,可对?”

“驴兄,我……可是作恶多端之人?”

……

驴子漫不经心的嚼着草沫,书生的声音却愈加哽咽,愈加低沉。

“驴兄,你且说说,我本家境殷实,父母尽心竭力操持家业,兄弟姊妹知书达理,一大家享尽天伦之乐,可是如此?。我加冠之年娶了她,如她般蕙质兰心,娇俏可爱,可堪小家碧玉,是也不是?”书生眼眶已有几分湿润,右手手指死死插入泥土中。

“可为何,会是这样?我外出求学,随后进京赶考,七年,整整七年,每每名落孙山之时我都想过回去,但驴兄你可知道,她的明眸时常在我眼前晃动,她的一颦一笑,一念及此我怎能回去?堂堂七尺男儿,多次不举,更别博取功名,我有何脸面回去见她……”

驴子打了一记响鼻,甩甩尾巴,继续把头埋在草间,书生单手覆于眼上,遮得了日光却挡不下泪两行。

“驴兄驴兄,你只知吃喝,七年前我带着你出走他乡,你远没有如此壮硕……也罢,这些年在路上,你一直这般驮着我的行李,的确辛苦了。”

“也只有你,还在,他们,去了哪里呢……”

书生再难忍哭状,不禁掩面呜哇大哭起来,驴子不停嚼动的嘴突然顿下来,似是被惊吓到。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叫喊,声音疯魔,倒像是个人在发酒疯,或者,他根本是个疯子。但见此人手执一葫芦,正摇头晃脑,脚步不稳地向书生走去,书生仍是自顾在草地上哭泣不止。

“你……你,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仙人,大侠,求求你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快带我回去吧,我再不愿留在此处,这里忒也无趣。”只见这疯癫之人见过书生后甚是惊喜,似是碰到救命的稻草一般。书生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偷偷拭去眼角泪水,起身拱手道:“这位大哥,你我之前素未谋面,想必是阁下认错了人吧,小生乃一介书生,决不是阁下口中的什么大侠。”

“不,我绝不会记错,你就是那人,请大仙务必带我回去,我……还有许多未了之事,我于此地度日如年,如今想来,就算是死在那里,也是极好的。”

“阁下一定是认错人了,我绝不会是你口中的那人,相必他神通广大,如果我似他一般,又怎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还望阁下仔细回想辨认。”书生忆起自己的伤心之事,不免语气低沉。

“哈哈,哈哈,莫不是你也以为我疯了,我告诉你们,我没疯,你们都说我疯了,可一直蒙上眼睛看东西的,是你们,是你们所有人,凡夫俗子,你们又怎会知晓那许多事,愚昧,哈哈,哈哈哈哈……”

书生见状已然知晓,此人大概已经疯了,不必与他纠缠于此,遂顺着他的话编道:“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便是那个人了,我要你认清现实,快快回到家人身边去,总是沉浸于回忆之中毫无益处,什么未了之事,随他去了。”

“……真的是,这样么,我再也回不去了,唔……”语罢那疯癫之人竟大声哭喊起来,绝望凄凉之音入耳,让人心神一颤,为之扼腕,这炎热的风,好似瞬间凄冷无比。不过多时,疯癫之人又兀自狂笑不止,书生从未听过有如此笑声,笑得直叫人心如死灰,好似笑着笑着,就要哭将出来,亦或是比哭更为难受。书生见他这般模样,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我尚未如他一般,有些事,或许看开就好,唉!”

书生转身正欲离去,只闻身后朗声传来,像一阵春风拂过。

“今日之事,让小兄弟见笑了,另多谢恩公,肯与如我这般疯魔之人多说上两句话,久不与人言,焉知人事,如不是你出言劝诫,我恐怕还要一直这样固执下去,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但见那疯癫之人已完全换了个人般,毫无痴狂状,此刻倒是有几分超脱之意,眉宇间微笑如刻,长衫飘飘,宛如神仙。

书生见状诧异之极,但仍是抑住心中疑问,拱手回礼道:“阁下言重了,说来惭愧,刚刚在下不过是见公子疯癫之状,以为纠缠无益,想打发公子才出此言,未曾想胡言乱语却有奇效,实在是无心之举,公子不必挂在心上。不过……”

“恩公是诧异究竟在区区身上发生了何种事情,才如此怪异吧?”

“不错,是什么事情让阁下如此在意?又仅听过三言两语便恢复如常,而且,阁下口中的神仙以及那个神秘的地方,委实让小生心生遐想,想必那个地方,该是个十分有意思的存在,如若方便,还望阁下告知。”

“惭愧惭愧,区区才疏学浅,无法去描述那般境地,不过今日得见恩公,皆是缘分,又见恩公眉头紧锁,脸色憔悴,眼角尚有泪痕,想必必有什么烦心之事?若是如此,区区倒是可以为恩公分两杯忧愁。”

“真是瞒不过阁下慧眼,小生最近确是遭遇许多不幸之事,我乃一介文人,外出求学多年,不曾结下硕果,前几日又突然接到家乡急书,上言家中发生变故,小生立马收拾行李回乡,一路舟车劳顿,待我回去之时,却得邻里之人告知家父家母已离世数日,内人七年来不曾得我书信几封,想必心中已是毫无依靠,加之等待我回去不得,心中定是有诸多苦楚,遂留下一封书信出走,我多次寻他不得,这才心灰意冷,每天就这么处逛逛。小生此番回乡见得家中如此惨状,已是无心活人,阁下如有奇事,不妨讲来听听,有此聊表慰藉,他日我若寻了短见,也不稀得临终前再无好的故事回想,反正我是没有......”书生语气从容,凄凉绝望之情却是溢于言表,言下之意某日便要寻短,只觉此生并无甚波澜,想于临终前再听一则曲折动人的故事,好告慰这凄惨平淡的一生。

“原来恩公竟有此遭遇,实在遗憾,不过,如若恩公想听听在下的故事,不妨亲自去那个地方走一遭,或许会有所获益,许久之前也有个人如我对你说这般对我说。待我尝过其中种种,却是更为魔症,今日有幸得恩公点醒,方才觉出此行可谓受益匪浅,待恩公见识过此地,再作打算也不迟,不知恩公意下如何?”

“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书生眯起眼睛。

“不好说,它是个怎样的地方,还是要看恩公您怎样塑造或是融入它。”

“哦?当真有此奇特存在?”

“确是有的,恩公可愿前往?”

“嗯……好,我这便要去。”

“此番之行不可不谓荒诞,及其虚妄真假,世事种种,便如航行于海上,船有司南,人唯本心,至于如何对待,全凭恩公自己了。”

“嗯……”

“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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