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许月澜没有抽出手，任凭问柳这样抱着。

问柳大约睡了半个时辰的安心觉，半个时辰后醒来看见许月澜坐在自己床头，而自己抱着许月澜的右手不放，连忙松开，不好意思的笑着挠头。

“我去给你买身衣裳，你下楼去吃点东西，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说完，问柳随着许月澜走下楼，在门口看着许月澜走远后，自己在一处靠近角落的桌子旁坐下。

而离问柳只隔了两张桌子的那三个中年男人，一开始只是看着许月澜，把目光移到问柳身上时，三人盯着问柳小声谈话，时不时指了指他一下，一会儿后似乎是讨论结束，都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喊“老板娘！”

许月澜提着大包小包走回客栈，心想着还需准备什么东西。在远处，隐隐看见客栈门口挤满了人。

“哟，这还真是怡红院那个妓女的孽种。”

“他不是死了吗？”

“不会是什么妖怪吧。”

问柳被人群围在中间，看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听着他们的低声私语，心想着许月澜能快点回来。

“呵，这又是哪家妓院是妓女收留了你啊？”

问柳听见这句话，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反驳道“月澜姐姐不是妓女！”

老板娘指着问柳，又说道“自己天生招妓女，你还反驳我呢，准是哪家妓女一不小心怀上你，生下后又随手一丢，这不，孟文君又捡到了你。你说你招就招吧，命格还不好，自己死就算了，还要带上几百个人。”

随后，老板娘又提高声音对众人说“大家伙的，你们想想，这怡红院自建立两百年来，谁听过失过火的？就是这个孽种一到，诶哟，七年啊，连续失火两次。第一次你命好你娘亲保住了你，这一次你没死，反倒把你娘亲克死了。我这家小店啊，可容不下你，没准哪天又会被你克死多少人呢，哎哟喂！”

问柳一把铺上去咬住老板娘指着自己的手，越咬越紧，老板娘吃痛的一脚把问柳踹开。

“这小兔崽子敢咬我，打手，快，给我打他！”

随后，两个拿着长棍的男人走出来，对着问柳狠狠打下去，任凭问柳痛的满地打滚，没有半分怜惜。

“诶算了吧，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对啊，照这么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别诶，没准可以给他打出妖怪原形嘞。”

问柳只是捂住伤痛的地方，强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来，嘴里总是小声说着“阿娘…”

“用点力啊，你们都没吃饭吗？”老板娘依旧喊着，而两名打手都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说“掌柜，这样就算了吧，这孩子够惨了。”

“嘿！怎么能算！接着打！打出他原形来。”一声令下，打手也不能不听，无奈的再次举起长棍，狠着心打下去。长棍刚落到问柳身上时，忽然被震开，随着这道气流，周围的人都被震倒在地上。

人群中，许月澜走上前，眸中的寒意让老板娘和打手不禁寒颤。“姐姐…”

许月澜蹲下抱住问柳，轻声说道“姐姐来晚了。”

不知为何，被许月澜抱在怀里，眼眶里积攒的泪水倾泻而下，怎么忍都忍不住。

“这，还…还真是妖怪。”

“妖怪，妖怪。”

随之，围观的人群四处乱窜已散光，许月澜抱起问柳走进客栈，而老板娘又大着胆子跑上来拦住许月澜，有丝敬畏道“客官啊，这个，这个孩子，不能进店。”

听完这话，许月澜眼神更加冷了些。

“店要住，人，我也要留。”

“不是，这个孽种，他是煞星啊…”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老板娘便不敢再吭一声，打手也不敢动一下。

只见不归剑出鞘半截，闪着冷光的剑刃已抵住老板娘的嘴上。

“管住你的嘴。”

老板娘身子不敢稍微动一下，只是脑袋尽量往后倾，支支吾吾道“好，好，我管住，管住…”

许月澜放下手，不归立刻回鞘钻进许月澜袖子里，老板娘像是被伤倒了似的连忙捂住嘴，等许月澜消失在楼梯上时才放开，后又叫来那两个打手。

“还要哭多久？”

坐在床头的问柳抹几下眼泪，撅起嘴别过头不看许月澜。“你才要哭呢。”

“穿上。”

许月澜把手上的衣服丢给问柳后背过身，问柳低头看着这几件冬衣，顿时又是一阵热泪盈眶，不过还没等眼泪滑出来就一把抹掉。

“姐姐，你…是妖怪吗？”

许月澜听见这个问题，眼神渐渐幽暗下来。

“不知道。”

自己到底是不是妖怪，好几千年了，一直不知该如何作答。若说是，可自己并不是妖族；而若说不是，曾经嗜血如命，只知道杀伐的，又是谁？

“那姐姐你就是人啰。”

人这个字，许月澜更不懂，都说血肉灵魂之躯，可自己没有灵魂，身躯权凭灵力支撑。

………

这次许月澜没回答，问柳也懂事的不再追问，沉寂了好一会儿，又说“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护我？”

“你是我造出来的，我不护你谁护着？”

听到这句话，问柳又想问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姐姐，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

“来这干什么。”

对于许月澜来说，这个地方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问柳来说，这是他生命与快乐的开端，同时也是悲伤的源头，一切都起步与此。

虽过去好几天了，但还是能闻到焦味，连带周边的几座楼阁也被烧个精光，可想当时的火势该多大。

问柳走上前捡起还没被烧化的金属灯笼架，又是一阵热泪，哽咽着道“这是我和娘亲一起挂上去的…”

随后，问柳感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上。

“你哭的次数有点频繁了，我造出来的人，怎么会如此软弱？下次不许再哭。”

“哦…”问柳有心无心的应了一声，随后又跑到废墟中，蹲下随手抓了一手灰捧在手里。

“你这又是干什么。”

“我想给阿娘一个安身的地方。”

说完，问柳小心翼翼的捧着灰走出城门，走到树林中，蹲下把那捧灰放在一边，拿起随手捡的石块刨起土来，一切做完后，又把灰倒了进去。

“阿娘，您走好，一定要投个好胎。”

又祈祷了几句，问柳站起身，说“姐姐，我们回去吧。”

………

“姐姐？”

良久没有动静，问柳转过身，才发现许月澜背对着自己蹲在远处，问柳走过去，问“姐姐，你在做啥。”

许月澜站起身，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问柳接过看了一眼后，惊讶的不知该说什么。

这虽然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是，这个石头刻成的人，正是自己最亲爱最思念的阿娘。

“姐姐…”

看问柳这个样子，许月澜连忙说“停，不许哭。”

问柳使劲嗦了一下鼻子，点点头，把石头紧紧握在手上，问“姐姐，你怎么知道我阿娘长这样？”

“昨晚我已经看了你的记忆。”

“你，你，你这是偷窥！”

许月澜歪过头盯着问柳“偷窥？你是我造出来的，我是你主人，我察看你记忆这叫偷窥吗？”

问柳急红了脸，喊道“反正就是不行。”

许月澜一把抢过问柳手上的石头。

“还想不想要了？”

“唔，姐姐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