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z先生，九七的脸浮现出最温柔的笑意，但是郑浩轩却以为这笑是给自己的，一时间看呆了，九七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郑浩轩握杯子的手收紧了，他不知道九七会不会接受自己的一番解释，心下有些忐忑：“那阵子的压力真的很大，连自己抑郁了都不清楚，只知道是有些情绪不稳定，好在我做医生的母亲意识到了这一点，经诊断我得了抑郁症，家里决定让我换个环境去试试，所以正好学校有交换项目，就决定去参加，那时候情绪有些低落，不想跟人有过多的接触，想和过去有一个分割，但是这个分割不包括你在内。”

见九七目光炯炯盯着自己，郑浩轩继续解释道：“关于李佳文，那件事情，她真的不是我女朋友，还有那次我说你是我妹妹的事情，我其实却是故意的。”

“哦？”九七疑惑不已。

“我在这里道歉，我是应该遵从自己内心的，但是我那时候害怕，害怕你会拒绝我，害怕你不会当真，也害怕距离，我不敢那么做，不敢伤害你。但是后来，当我鼓足勇气的时候，发现已经联系不上你了，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做的自认为对你好的事情有多么的愚蠢，多么的不可理喻，伤害到了你，但是现在我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一直没变，这次回来，也是想找你说清楚的，我觉得再出现在你面前，就要是一个全新的，拥有不是在别人掌控中，而是自己争取奋斗拥有的人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如果你当时的心意没变的话……”郑浩轩说的小心翼翼，希望九七能够探明自己的心意，同时看着九七的反应，有些期待又很是紧张。

而作为一个脱线少女，九七根本就没有认真琢磨郑浩轩话中的意思，而是起身走到郑浩轩身边，狠狠拍了下他的肩膀：“安啦，安啦，我原谅你了，多大的事情，我九七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还有，一天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开开心心做重要！！”

说着，捏着郑浩轩的脸，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来，茄子！！！”

郑浩轩满头满脸的黑线，这是曾经那个有些内向，敏感，不爱说话羞涩，心思细腻的九七吗？他印象中那个穿着公主裙，小声慢语，温柔的女生去了哪里？

郑浩轩这个大直男当然不清楚，当一个女生对你一点恋爱欲望都没有的时候，会展现出她最真实的一面，当然，一个女生若是对你足够喜欢，对你倾尽所有的时候，也会给你展现她最真实的一面，当然，对于郑浩轩而言，九七属于前者，对于z先生来说，九七属于后者，九七其实本来就是一个挺外向的一孩子，只是被学习和生活压抑了天性罢了，加上后来总是被欺负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只是到了后面，受中二朋友影响深远，九七变慢慢外向起来，加之九七有z先生的宠爱，更让九七有恃无恐起来，连九七的老爸老妈都说觉得九七外向了不少。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九七，那个没心没肺的开心鬼，不必小心翼翼被别人左右自己的心情，不再敏感，而是活出自己的样子。

但是这些变化九七自己没有察觉，却把许久未见的郑浩轩着实吓的不浅，见郑浩轩没有说话，九七还以为他处在没有联系自己的内疚中呢，九七揽过他的肩狠狠一拍：“好了兄dei，知道不是你的错啦，这么一想我也有错，没有及时察觉到你的不对劲啦，没有及时开导你，我们的错各占一半，这样就彼此抵消了。”

郑浩轩见九七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觉得来日方长，便作罢，他觉得这样直爽不做作的额九七，简直，简直可爱到爆炸好吗！！

虽说没有在一起的分开的这几年，不知道九七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变化还是他喜闻乐见的！！

九七才没有管郑浩轩内心跟过山车般的变化，她只想早点回去跟姐妹们炫耀战绩，便推说自己有事，想要离开了。

郑浩轩却一再坚持要送九七，九七拗不过他，想着正好自己爸妈老念叨着他，都是爸妈看着长大的孩子，也好回去让爸妈瞧瞧。

便上了车，车刚从酒店的地下停车库开出来，九七便看见了z先生的黑色轿跑，心下一咯噔，才想起来z先生一直在外面等自己，虽然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是总觉得坐在另一个男生车上有种对不起z先生的感觉，再说，z先生那个醋坛子要是知道了，有的九七好受。九七连忙给z先生留了言说自己有事要晚些回家，让z先生不用等了，半晌，看z先生回了一个好，九七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靠背椅上闭目养神。

车载音乐是九七以前特别痴迷的一个小鲜肉的歌，郑浩轩说：“好像是他新出的专辑，特意放给你听，我记得你那时候可痴迷来着，零花钱都存起来给他应援，还管我借钱说要去看演唱会呢，还让我给你打掩护呢，说是来我家补习功课。”

“唉？”九七睁开了眼睛：“这你都还记得，不过我现在都不喜欢他了，你刚不说，我都没听出来是他唱的。”

郑浩轩看着九七，“真的假的，当时我记的他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哭天抢地的说要非他不嫁，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九七挠挠头嘿嘿一笑：“那时候小嘛，我给你讲，我现在特喜欢人民艺术家，特喜欢那种经久不衰的经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喜欢了，有些东西，喜欢喜欢就突然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了。”

就像九七对郑浩轩的喜欢，实不相瞒，九七喜欢这个爱豆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长得有些像郑浩轩，而喜欢这种东西，是最难琢磨透的，也有可能是自己真的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喜欢。

郑浩轩看着九七望向，窗外的侧脸，这个以前只喜欢黏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变了。变得精致漂亮（这是菀青造出的假象啦，九七：谁说我不漂亮了，喂！）性格也与以前大不相同，他反反复复琢磨着九七那番话，突然害怕起来，有些东西，喜欢喜欢就突然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了，他以前清楚的知道九七对自己的心意，而现在发生如此巨变的九七，还有最初对自己的喜欢吗，他有些害怕，却不敢试探，他等这一天有些久，本来十拿九稳势在必得的事情变成了不确定，他有些惶恐起来。

九七发现他开着开着拐了个弯，开到了九七以前经常来玩的公园。

两人下车，九七看见了公园湖边的风筝摊，和温度一道，与是否有春意无关，只与时节的到来有关的还有风筝。翡翠绿、湖蓝、胭脂红，绘着关公脸谱的，画有调皮猴子的，小巧的，庞大的，拖着长长尾巴的，被挂在人行道路旁的乔木之间，在最喧闹的街，一路而下。在暗灰的柏油马路与青砖铺成的人行道间开也一片势不可挡的明艳，有些像雪域高原的经幡，在苍白中鲜明。它们随风猎猎作响，等待人们的挑选。买一个吧，能放老高了，当踯躅在某一个风筝前流连于它独属的美丽，卖风筝的人准会这么热情的说。

九七想起了小时候和郑浩轩放风筝的场景，但她更想和z先生一起放风筝，不要摊上买的红红绿绿千篇一律的风筝，要那种自己糊的燕子风筝。有风，有艳阳，有草长莺飞，在高鼎的诗中，放风筝似乎一定要选一个三者具全的天，这样，放风筝就多了份春意，多了点田园式的浪漫。小城中的人不这么想，有没有什么草长莺飞有什么关系？风筝照样得放，将缠在线锤上的线一寸寸放开，仰头看风筝愈飞愈高，既便风中微夹着沙尘也是满怀欣喜。有时抬头，洗过般蓝的发亮或浅浅的淡的发白的天空中，总会看见七八只形态各异的风筝，竟相着，要挣脱线般向高处飞去。这个时节的风筝总是最多的，虽说风筝的出现好像与春无关，可是谁又能在盛夏或深秋看见这么多风筝呢，风筝，就好像是某种春来了的讯息，一种期盼。

九七爱极了这个公园，她记得以前上高中的时候都要穿过这个公园，没有温润的植物，不断上升的温度将空气的水分蒸得一滴不剩，每天早晨起床，早操跑完之后，嗓子都会有一种鲠住的干疼。所幸，清明之前下了一场雨，是夜里来的，睡下时听得清脆的雨滴拍打窗户和由于下雨被放大的汽鸣声，醒来时，雨早已停了。到处都弥漫冰凉的，甜丝丝，混有泥土芳香的气息。上学路过公园，迎春花已开了半树，稀稀拉拉的，被打湿的鹅黄，嫩的可爱，叫不上名的花树也已长出了梅红的花苞，花苞包得发紧，在等下一场雨的到来。玉兰花开了几朵引得上学路过的孩子们纷纷驻足。跑操也不再令人痛恨，步伐轻快，吸满满一肺叶清凉，大步向前跑，当队伍绕过学校花园时，同学们发出了整齐的惊呼“花开了！”只见花园里那两株孱弱的杏树颤颤崴崴地开了半树，乳白的花不是成嘟噜，而是稀疏的厉害，即便是这样，却也足以令人欣喜，只是一朵花开，也可以吐纳春意。

她看着没有长出来的草坪，想起z先生家门前很大的满是芳草的院子，西北的春天，一向来的很晚，尤其是在这座建在戈壁滩上的城中。清明节到了，树梢上没有什么动静，人工草坪上生出了几分绿意，青黄不接的，弥足珍贵。好像没有什么地方能去踏青，因为基本无青可踏，人们也就在公园里走走看看开了半树的花，在碧绿却不清透的人工湖上泛泛舟。清明节就这么过去了，燕子飞来了几只，在阴暗的天气下啾啾啁啁在广场上低飞盘旋着，梨花却还没有开，看来在城中是永远无法体味“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的了。很奇怪呢，清时过后，丁香树终于按捺不住率先长出树叶，原本最晚开花的树，却是最初长出叶来，着实让人感到奇怪，无论怎样它都是除柳树外最先绿的树了。只是那绿仍然是单薄，别的树按兵不动，静观天气久变化。

春天，什么时候才能痛痛快快的到来呢？而z先生的院子就不会这样，据九七判断，z先生的世界应该是属于江南的，九七没记错的话，最近应该有花开了，只是九七没有认真看而已，今天去了应该要认真观察一番。

郑浩轩见九七陷入沉思，以为九七在回忆，他以前一直以为小城中的人来来不急，他们早已习惯这拖拖杳杳，迟迟不肯到来的春天，也不会为这件事而烦心。生活照样继续，像重复唱着的戏文，内容重复却又有起伏。

小城是祖辈建起，父辈守住的，是正而八经支援大西北的产物，几十年前，来自五湖自海的祖辈 —— 小城的建设者们，硬生生的让一座城在戈壁滩上拔地而起，然后顺顺当当的住了一辈子，父辈也是如此地地道道的小城人，他们习惯了风沙，习惯了高海拔习惯了干燥，包括晚春。他们甚至享受小城的生活，“这儿有什么不好，该有的都有，除了干燥点。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没有太干旱没有洪水，没有火山、没有地震”。他们总是这么说。

可郑浩轩却不这么想，他一向认为男儿志在四方，这里没有任何自己流年的东西，这些年的漂泊在外，每每这么想就多一份安慰，多一份优越。却从来不想那些地方，才是他乡。而现在，郑浩轩知道，自己彻彻底底的错了，他所珍惜的想要守护的，让自己牵挂着回去的就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