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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雪影》第三章 霜月夺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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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慢慢沉入地平线下,夜幕重新笼罩大地。夜里的乡村总是那么的安静,除了虫啼鸟鸣,再没有一点声音,使这份安静显得尤为纯粹干净。秋季的夜空也如同这份宁静一般干净,只有一轮明月悬于当空。明月姣姣,犹如明镜,为这深秋大地提前披上了一层霜雪。

“’秋空明月悬,光采露沾湿’。可惜了这等良辰美景,月下之人,却无心赏月,只知道一个劲地打打杀杀,一帮莽夫。”阴阳仍然守在李遵顼身旁,想来他此行的目的仅仅是保护这位小王爷的安全,至于捉拿叛徒和追回夺魄散这两件事,似乎并不关心。

李遵顼心知阴阳武功高深莫测,若他出手,四人联手必能很快擒下秦牧。可是这人看上去对自己和父王恭敬,实际仗着武功高强,素来我行我素,不好直接下令。于是沉吟道:“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这句诗本是表达曹操求贤若渴的心情,李遵顼为了让阴阳出手,故意吟此句以示心中焦虑。

阴阳对其中涵义自然心领神会,只是他生性狡诈乖张,阴晴不定,哪怕身为一品堂之高手,但立场却毫不坚定,比起执行命令和坚决维护西夏的利益,他的心里更渴望混乱所带来的刺激。

阴阳轻轻靠近李遵顼的耳边:“不知小王爷所指明月是何物?是秦牧首级,还是西夏的皇位?”

李遵顼心中一惊,喝道:“大胆,休得妄言!父王常教导我辈要效忠于皇上,我自然谨遵教诲,岂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阴阳道:“小的不敢,小王爷所忧即是秦牧,这自然好办。”

李遵顼斜眼一瞥,漠然道:“真人,我可没看出来秦牧是个可以手到擒来的对手。”

顺着李遵顼的目光向前,只见秦牧正与那三人斗成一团,彼此你来我往,好不激烈。秦牧越斗越强,剑气纵横,银色的光芒织成了一片网络;左掌运气,隐隐约约透露着丝丝寒气。随着战局深入,秦牧内力磅礴,招数纯熟,大有愈战愈强的气势。反观飞鹰、铁坦与银狐三人则逐渐显出颓势,虽三人合力,竟是防御多进攻少。剑网越织越密,飞鹰在剑网间隙之间忙于穿梭;铁坦虽练得钢筋铁骨一般,可速度过慢,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飞鹰见三人齐攻这么久,非但没有拿下秦牧,反而逐渐落于下风,本已焦躁不已。又想到小王爷一直在旁边观战,战得越久越显得自己无能,等班师回朝见到齐王与皇上,更于自己不利,心中又急又怒。

忽然一片云彩飘过,遮住了月亮,本来亮如白昼的天地瞬间漆黑一片。乱斗之中,秦牧看到飞鹰往铁坦宽阔的身后一闪,再无踪影,竟然就此消失了。秦牧更加专注,凝神应对来往攻击。

黑暗中闪烁着银光点点,秦牧知是银狐投掷的柳叶飞刀,连忙挥剑拨开,还未来得及回神,铁坦双拳已到面门。秦牧眼看避无可避,左掌运起寒冰真气,气随意动,连击两掌,硬接下了这两拳。谁知铁坦胁下突然伸出两支尖刺,秦牧急忙斜身躲闪,可还是被刺中小腹。铁坦与飞鹰本是进入一品堂之前,本是一对刺客搭档,因此临阵对敌从不讲究光明正大,只要能杀敌致胜,什么阴险卑鄙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秦牧连忙运起寒冰真气,暂时止住创口鲜血。铁坦并未趁机再上,反而向后撤去。原来银狐早已跃到当空,使出一招暴雨梨花,成千上万支飞刀激射而出,漆黑的夜空中顿时星光熠熠。

秦牧脚下一蹬顿时向身后撤出丈余,同时不断舞剑保护要害。

“往哪走!”又一波暴雨梨花应声而出,原来这第一波是虚,只是为了逼秦牧后退,第二波才是实招。

秦牧甫一落地,立即翻身向旁躲避,可是这暴雨梨花动辄上千枚飞刀,又是银狐预测他走向后提前施放,待到落地,后背与小腿各中一刀。

遮挡月亮慢慢移动,月光透过云彩的边缘洒下大地。李遵顼见到秦牧受创,不禁握拳叫好。

阴阳见状并未言语,只是呵呵冷笑。

李遵顼故意讥诮道:“真人,飞鹰他们找到了克敌制胜的办法,如此反复,不消几个回合,并可重创秦牧,今晚怕是不用劳烦真人出手了。”

阴阳道:“小王爷亲自率队行动,若就此将叛贼一举拿下,贫道自然衷心为小王爷感到高兴。可诚如小王爷所言,这秦牧恐怕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手到擒来的角色。”

李遵顼不解地看了看阴阳,月光照在他那张黑白分明的面具上,明灭闪烁,始终看不清楚。

阴阳接着道:“小王爷莫要心急,你且仔细看着。”

这边厢,飞鹰铁坦趁着浮云遮月,继续故技重施。铁坦欺身上前,双拳轰至;飞鹰隐身于暗处,伺机而动;银狐也在四周盘旋,不时放出冷箭。秦牧负伤后虽已及时止血,可是心中明白再继续这么耗下去,必败无疑,要赶紧想个办法摆脱困境。

谋定后动,秦牧斜身避过铁坦双拳,立马催运真气,使出一招“明月照四方”。瞬间剑芒大涨,秦牧手中剑犹如天上明月发出万道虹光,照亮了方圆丈余。飞鹰伏在铁坦背后,正欲再施偷袭,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照得无所遁形,刺眼的光芒令他暂时失明。秦牧顺势一掌击出,正中飞鹰胸口。几乎同时手中剑似一道流星划过,不偏不倚,直接贯穿了银狐首级,直没入柄。后脑透出的剑身光芒仍未消退,因为沾满了鲜血而散发着瘆人的红色光芒。

高手过招,最忌招式用老,往往过上千余招都会使用重复的招式,秦牧与这三人斗了半天,早把每个人的武功路数看得通透。三人当中又属铁坦武功招式最为简单直接,因此并不急着对付他。

铁坦也因为刚才的剑芒刺眼而行动稍微一滞,等到回过神来却看见飞鹰被秦牧一掌击飞,不由得大喊:“飞鹰!”他俩搭档多年,早已情同手足。眼看飞鹰受到重创,顿时心急如焚,双拳贯脑,直冲秦牧而来。秦牧见这双拳力道刚猛,不好硬接,双掌如飞,将这双拳格开。

忽然耳后传来阴阳如同鬼魅的声音:“秦堂主,好剑法!”,说罢拂尘一挥,轻轻扫过秦牧后背。

秦牧闻言心中已是无比惊惧,瞬间额头冷汗直冒。随后直感到后心被铁帚扫过,兼有万钧之力,不由得心神动荡,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铁坦的脸上,就像断线的风筝向前跌落。铁坦张开双臂,顺势将秦牧箍在怀中,两只铁臂一使劲直箍得秦牧浑身骨骼咯咯作响。

天上的浮云飘过,月亮的光芒重新洒向大地,萧瑟的秋风不断地扯动着李遵顼的衣袂。眼前的突变令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秦牧发威立毙两人,本来就在自己身边的阴阳不知何时加入战局,趁着他背门大开,重创秦牧。这一连串的变化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对于常人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这种震撼让李遵顼心中对这帮武林高手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阴阳立在秦牧身后,说道:“秦堂主武功卓绝,霜月剑法更精妙至极,若不是趁你全力出手毫无防备之际,绝无可能将你一击重创。虽然胜之不武,可毕竟不是比武切磋,生死之战,怪只怪我们此刻立场不同吧,嘿嘿嘿。”

秦牧此时只觉得眼前发黑,几乎就要晕过去了。铁坦生性憨直,极重感情,如今痛失伙伴,心中悲愤至极,因此双臂加倍用力,只箍得秦牧眼冒金星,在咯咯的响声中,浑身上下十几处骨骼顿时粉碎断裂。铁坦松开双臂,秦牧随即像一滩烂泥一样滑落在地。可铁坦并未就此罢休,双拳轰向秦牧双腿,只听啪的一声,两条大腿骨应声折断。这锥心刺骨的痛苦令秦牧在几近昏迷的边缘失声大叫,凄厉的叫声直透云霄,一直向四面八方传了好远好远才逐渐停下来。

听到这般惨叫,李遵顼丝毫不为所动,他几步走过去,一把推开铁坦:“小心一点,如果他昏过去了,我还怎么和他追问夺魄散的下落?”接着一把拽起秦牧的衣领,说道:“秦堂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若早点束手就擒,又何必遭受这份苦楚。快说!夺魄散究竟在哪?”

秦牧尚未晕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李遵顼良久,嘿然一笑:“小王爷……秦某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又怎会选择抛弃一切……”

李遵顼怒道:“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若不老实说出夺魄散所在,小王有一百种方法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保准比现在还要痛苦百倍!”

秦牧道:“秦某知道单凭……自己的微薄之力,对付西夏,不啻于……螳臂当车,因此早已做好……舍身成仁的打算。方才生死……之际,夺魄散……已全部被我……吞入腹中。”

李遵顼大惊:“什么?你!”

秦牧口中缓缓念道:“谁为天公洗眸子,应费明河千斛水。遂令冷看世间人,照我湛然心不起。”说罢头垂向一边,竟已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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