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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冰河欲语休》第九章 长干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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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全文见李白《长干行》)

陈子恪没有回答,花羽紧盯着眼前的这个男子,迫人的眼光似乎要将他穿透。我和阿凉看着花羽,面对这突发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慢慢看吧,后面,你们会看到答案。”陈子恪没有多说,拂袖转身,随着年幼的林冬盼徐徐向前走着。

我们默然无言。

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小的女孩子,与清瘦的白袍少年仅有一墙之隔。贵妃的芷兰殿外种了一院的花,一株老桃树粗壮的树干上悄悄地搭了一架秋千,每天女孩子都会和侍女相携而来,侍女会将秋千荡的很高很高。秋千绳长到似乎可以甩到墙外去。荡到最高点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女孩可以触碰到天空上的云朵。

透过这高高的宫墙上的瓦檐,我看到了另一个院子里持剑起舞的翩翩少年。

陈子恪望着高高荡着秋千的女孩,满眼宠溺。

“她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女孩子,我最大的愿望,不是让大越成为一方强国,而是让她的纯真与美好一直保持着。一辈子都不会变。”

穿着玄色锦袍的少年在亭中读着书简,不时地抬眸望一眼玩的开心的女孩,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漾满了温柔。

终于,女孩子的手绢飘飘摇摇的落在了院外,翻飞的衣袍倏然停下,那卷带着月氏特有的淡淡的凤凰花的香气的手帕到了该去的地方。

一高一矮两道悦目的身影对立,一弯身,一抬袖,春风带起阵阵桃花,那一双拿剑的手下意识的摘去了女孩发间的落花,随后触电般迅速地抽手,俯身行礼:“小生阮世铭,拜见姑娘。适才冒昧了。”

女孩子满面红云,柔柔一拜:“小女子林冬盼,失礼了。”

我回眸看陈子恪,却发现他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年轻的陈子恪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放下竹简后与阮世铭见礼。在世人眼中极不正常的狗血三角关系,在此时此刻以这样一种纯真美好的画面呈现。一切以一种令人极端窒息的方向发展着。

我叹了口气,不忍继续看下去。

“我是储君,有太多功课要做,常常不能够陪伴在冬盼身边。那时我以为,她有个玩伴,也好。”陈子恪没有回头,似是有什么极不愿意回忆的东西。

我回眼看着画面里相伴而行的男女,默然无言。

那道朱红的宫墙,成了冬盼和阮世铭最大的庇护。有了这堵墙,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又理所当然。他们从心底长出的密密匝匝的情愫如同藤蔓一般,顺着这堵宫墙慢慢地攀爬,生长,扭结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那一年芷兰殿的桃花,格外的艳。

春天渐渐过去,宫女把搭秋千架的那株桃树上结的桃子打了下来,林冬盼新学了一首《韶华吟》,也常常坐在亭子里,慢慢的弹与那堵墙外的人听。

这个夏天,也变得格外凉爽。

帝君的身体每况愈下,内心的焦急和对整个国家的忧虑达到了一个极点。他把大量的事物着手交给陈子恪,对他的要求也一日比一日严苛起来。年轻的陈子恪战战兢兢的做着所有的事,户部,刑部,吏部,工部,礼部,各种的折子也渐渐交到了他的手上。

大越多雷雨,地处低洼,多湿热瘴气。整个国家都在紧张而小心的应对高温,却终于抵不过天灾。彗星扫过天际的那一夜,广郡爆发洪水,整个郡三千人家都遭了水灾。陈子恪迅速拨款到广郡,为了帮助地方重建,甚至抽调了其他郡的三分之一的兵力去抢救。并广发告示,招郎中去广郡。所有人的心都高高的悬起,生怕出一点疏忽。然而水灾过去的第五日,所有人担心的东西还是没有幸免——

瘟疫起了。

陈子恪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文书时,还是没能撑住,几夜不曾睡一直绷紧的那根弦还是断了。他吐了一口血后,便倒在了书房。

太医诊治后只说是劳累过度,急火攻心。

可是帝君听到消息后,召陈子恪入宫。还是毫不留情的用传国玉玺砸向陈子恪的额角。

“起。”陈子恪没有躲,血顺着额头缓缓流了满面。帝君一惊,却没有服软。

他满脸的疲惫,递给他一卷手帕让他擦干净血。“恪儿,父皇没有多少日子了。三足鼎立之局势,稍有不慎,便会带来倾覆之灾。莫要怪父皇,怪只怪你投胎投在了皇后的肚子里。”

“你去外面跪着,等你想起应对瘟疫的万全之策,再离开。”随后他喝了内侍送来的药,便背对着陈子恪躺了下去。

“父皇已入膏肓。他对这个国家的担忧,已经容不得他顾忌父子之情了。”陈子恪望着那年跪在宫殿外的自己,缓缓吐出这句话。

这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陈子恪就这样跪在雨里,没有人敢给他送伞,他就一个人跪着。直到三更十分,他缓缓站了起来,回侧殿写下对策,换了身干净衣服,一步一踉跄的离开。

“那是我对自己的存在存疑的一个夜晚,我甚至觉得,我的父皇从未将我当成是他的儿子。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一个王位继承人罢了。”

当晚他回去,便生了一场极大的病。几次在鬼门关徘徊。

最让人揪心的是,他也出现了和瘟疫一样的情况。

“子恪哥哥。”不知什么时候,一抹粉色的云霞出现在几乎已无人迹的东宫寝殿。

女孩子认认真真的给高烧不退的男人擦汗,擦身,喂药。侍女和贵妃几次来劝,她都置若罔闻。每日只知道记着太医说的陈子恪的身体状况,需要吃什么,怎样做。

她在贵妃的保护下过得很好。即使没有在月氏的郡主待遇,也依旧过的锦衣玉食,没做过什么重活杂活,也不曾看过别人的脸色。而此时被太医使唤着,却依旧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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