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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驼铃》第一章 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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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芒是我的朋友。

用时下的话说,我们正是那“上有老下有小”、“青黄不接”的最尴尬的一代人,我们也是经历过贫穷、见证过辉煌的一代人。不过,在我们的身上,最令我们骄傲的事情不是拥有的辉煌,而是故事——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我们的故事也许是你的故事,也许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从哪开始呢?我想,就从“一支烟”开始吧。

第一章抽烟

2000年,我和苏芒相识于杭州。

那时我们在同一家外贸集团上班。生活中能一见钟情的除了爱情外,还有一种,那就是友情,我和苏芒之间就是这样一见钟情。

“木兰,你去买包烟吧,我想抽烟。”苏芒对我说。

“不去!你去买,我害怕。”我说。

“怕什么?我就是想抽支烟,看看是不是比酒还能解愁。”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我也是。至于我们在看什么,在想什么,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我们俩就这样在西湖边上坐了一个下午了。我原打算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呆着,可是苏芒说,太安静了,就会连希望都看不见了。所以,最后我们选择了西湖边上。这儿人去人来,一点也不寂寞;不仅不寂寞,还充满了无限欢乐。无论他们来自何地,何种肤色,来到这都是快乐的,快乐的似乎没有任何烦恼。

我从眼前悠然踏过的一双双脚上的鞋子,去区分着他们是男人、女人、小孩还是老人,从鞋子的款式上想象着他们的容貌,尽管一抬眼便可清楚地看见他们的长相,但是,我终究连连抬眼的力气也没有。心空落落的,苏芒和我一样。

2002年春天,我和苏芒靠努力打工攒下了第一笔创业基金,那一年,我们俩怀着满腔热情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注册了自己的服装公司,那年我们俩24岁。

2003年,那年我们25岁。这年的6月3日,我们俩坐在西湖边,一整个下午。这一天,仿佛一生那么长。

“我去买吧——”苏芒说。我没吭声。她双手使劲地撑着了一下膝盖,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保持这个坐姿,坐了一个下午,我没试过我现在还能不能站起了。苏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边上的香烟店走去,我想她定是腿麻了。

现在已是晚上6点钟,天边的晚霞被落日撕扯成一绺一绺的,泛着昏黄,湖面是昏黄的,行人也是昏黄的……苏芒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中华”和一个半透明的绿色塑料打火机。

“买这么贵的?”我问。

“嗯,第一次抽烟,我想抽贵点的,或许味道也会好些吧。”

她有些紧张不安,手十分笨拙地在包装盒的顶端抠了几下,还是没有抠开,于是,她索性一使劲,外面的纸包“刺啦”一声被撕去一半。一根根圆滚滚的烟屁股,带着释放的快乐在那半截纸盒里兴奋地颤动起来,一股谈谈的焦油味慢慢地爬进我的鼻孔里,挑逗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低下头,把鼻孔凑近了,贪婪地嗅着——从来没有觉得香烟如此好闻过,我微闭着眼睛期待着,期待它们如一剂灵丹妙药,能瞬间将我包裹、吞噬。

“给你!”苏芒抽出了一支递给了我,她并没有征询我此刻是不是需要它,其实不需要征询,她知道我此刻是与她一样的。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她又抽出一支给自己,把剩下的烟捋捋整齐,连同那半截纸盒一起揣进了上衣口袋。她把烟放在牙齿上咬着,然后用力地按了一下手中的打火机,火苗“腾”地一下蹿了出来,红红的,扑闪扑闪的。许是西湖边的风太大了,许是苏芒手没按紧,还没等苏芒把烟靠近,火苗就熄灭了。她试着再次按下打火机,另一只手半笼着,罩住火苗,乘着火苗正旺时,她把那支快要被她牙齿咬断了的烟,准确无误地戳进火苗中间,然后用力猛吸一口,烟点着了!

那片昏黄一点点地消失不见了,天空灰白灰白的,此时的西湖边依旧热闹的很。

“妈妈,看呀,这个姐姐在抽烟!”一个小女孩的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呃——别乱说话,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那个年轻的母亲小声地说着,话语中夹杂着慌乱与躲闪。随后我就看见有那么几双站定的站定在不远处的脚向着我们的方向轻微了移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也都挪开了。

是啊,我们俩这样看起来中规中矩的女孩子不应该抽烟,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下抽烟的,多少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可是,是谁让我们俩跑来这个地方抽烟的呢?

苏芒不会抽烟,她每一口都嘬得很猛,嘴巴“啧啧”地发响,每一口过后她都会张大着嘴巴使劲地往外吐着烟,然后眨巴几下眼睛,把头扭向后边,再用力地呼吸几口空气,吐出的烟在她面前胡乱地散开着,没有一点儿形状。她吸烟的样子有些难看,又令人心疼。

她就这样一边不停地扭头眨眼,一边使劲地嘬着,片刻功夫,就烧到了烟屁股,柔黄的过滤嘴在烟火的炙烤下变得焦黄,发出刺鼻的味道。

我举着手中的烟,虔诚地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然后把过滤嘴含在嘴唇之间,打着了火,有了苏芒的经验,我还算顺利,一次便点燃了。

轻轻地吸了一口,苦的、涩的、辣的……瞬间挤满了整个口腔,它们在里面肆意撞击着、攀爬着,脑子里一阵晕眩。我紧紧地咬着牙关,闭着眼睛,我不打算让它们出来,我想把它们吞下去。

我感受到它们正在沿着我的喉咙向我的五脏六腑将慢慢地游去,喉头间灼灼的、痒痒的,而且越来越痒,连鼻孔也忍不住地扩大了许多,“阿嚏——”一个喷嚏被千万条神经从鼻腔里推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眼泪、吐沫和鼻涕,我猜想,样子一定难看得有些恶心吧。

苏芒没有看我,又点燃了一支,自顾自地抽着,这一次的动作明显老道了许多。

“味道很好?”我问。

“不好。”

“不好那就不抽了吧。我把也手里的这支抽完不抽了。”我说。她没吭声。

“今天我们算是熬过去了,明天怎么办呢?”我一边胡乱地吐着烟,低声地说,“我们这么善良,这么努力,为何世道这么阴险?”

“木兰,我想你说对了一半,”苏芒说。我抬头看着她,她看着前方,幽幽地继续说:“我们还年轻,我们很努力,我们还有机会!而她,已经年过半百了,我想她的人生已经不再有改变了,若有改变,那也只能朝着下坡改变!不是世道阴险,世道也许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刚刚踏上到,还不适应罢了。”

苏芒说的“她”就是让我们俩来到这坐上半天的人,不仅让我们尝到烟的滋味,她还给了我们上了一课,这一堂课将影响着我们的一生——这是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她叫潘月雪,一个浙江边陲城市的女人,靠着九十年代的好机遇在浙南老家的那座城市了攒下了丰厚的财富,然后来到杭州从事服装加工生意,生意做得很大。2002年底,我们的朋友惠萍把我们俩介绍给潘月雪,朋友希望我们能从潘月雪的公司里接一些小订单做做。我们尊称她“潘姐”。

潘姐生着南方生意人的老道与精明。她身形有些臃肿,中等个头,我想她原本也应该有着南方女人那标志性的高颧骨与饱满的苹果肌,许是生活极度优越的缘故,脸庞极度丰腴,让人连颧骨的轮廓也难以寻见。她那张白皙、浑圆的脸庞将原本就不太大的眼睛几乎挤成了一条缝,尤其在她开心地大笑的时候就更不像话了,不过那两道纹在眼角的长长的浓黑的眼线会清楚地告诉你——她的眼睛就在那。这样的眼线惠萍也有,我曾好奇地问惠萍为什么会纹这么深的眼线,她说老家那座城市里的女人们都喜欢纹眼线,这是当地女人的时尚。

当潘姐不笑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始终闪着金光,那光是和蔼可亲的,令人喜悦与信任的。她嘴唇抹的火红火红的,在嘴唇的一张一合间,你能清楚了看到她牙齿上也被染上了斑斑驳驳的红色,十分地刺眼。她爱笑,似乎更热衷大笑,她每次大笑时,把牙花全都抛出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她真的很开心。第一次见面,我们觉得这样潘姐很是亲近。

潘月雪和惠萍是拐着弯的亲戚,她也很给朋友面子,今年的四月底,她打电话叫我和苏芒去她公司,说她接了几批大的秋装定单,自己那边忙不过来,想分包一部分交给我们加工,光加工费我们就能收四十多万。我和苏芒乐坏了,最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记得我们俩!我们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就直奔她的公司,要知道,这是我们迄今为止接到的第一笔大单。我们倒了几班公交,来到她的公司。

“我们提供版型、样衣,由你们采购面料、加工,六月初完工,怎么样?不过别担心,面料厂商都是对方指定的供应商,我替对方加工的也是这样流程。”一见到我们,潘姐便开门见山地朗声说道,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种干脆利落的风格倒让我们两个小丫头十分喜欢,毕竟此时的我们还不擅长商场上的左右逢源。

“啊?我们采购面料啊?”我说。

“没错!加工费我们按交货量分批及时结算,我会先支付你们20%定金,因为对方也是这么支付我们的。”也许是看到我们面露难色,潘姐又补充道,眼睛里依旧透着金光。

我们还是很为难,因为以我们的力量实在是难以承担起这么高额的面料费,看着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件样衣我们已经很清楚面料价格不菲。但是想着那巨额的回报,我们还是咬咬牙接受了,“好!”我和苏芒异口同声地答道。

“稍后我让助理把所有的东西与你们交接一下,明天开工。”

“好,谢谢潘姐!潘姐,您需要我们跟您签合同吗?”苏芒问,就在潘姐起身打算结束这场谈话时。

“哈哈——”潘姐一愣,随即又爽朗地大笑起来,“跟你们俩还签什么合同啊?就是信不过你们,我也信得过惠萍啊,她不光是我亲戚,还是从小跟我一块玩大的闺蜜呢,她推荐的人我一定信得过!否则这次我也不会想到你们啊是不是?”

惠萍,就是我和苏芒的朋友,一个年纪快赶上我们妈妈的朋友。

“感谢潘姐对我们这么信任。潘姐,我们第一次接这么大的单子,心里也没个底,我们还是太年轻,做事情总难免会毛手毛脚的,签个合同也算是对我们的监督与约束,让我们心里时时有个警钟,同时也为了是保障您的利益。您看如何?”苏芒说。

潘姐看着我们,金光的眼眸在我们俩身上不停地流转着,眼睛好像也比刚才大了些许,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像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似得。刚才的笑容还有一半挂在她上,没有消退,也没有增加,仿佛经过训练一般,留的刚刚好。约莫有那么30秒的样子,她突然一拍手,又用她那她标志性的、令人喜欢的爽朗笑声道:“合同是吧?好,签一个。我这边先把合同做好,签好,明天一道带过去,你们看了后没什么问题就签字让我助理一起带回来,如何?”

我和苏芒高兴的直点头,并连声道:“谢谢潘姐、谢谢潘姐……”

我和苏芒放心地离开了她的公司,一路上,我的心里欢呼雀跃着,仿佛未来已在我们眼前,苏芒和我一样。

第二天,潘姐的助理果然带着合同、样衣与版型来到我们工厂。我们这里说是工厂,实在有些抬举自己,这里是一处五层楼的民房,每层有二百平米,我们租了二楼整层,摆上二十多台机器,还有二十多工人。准确点说,应该叫小作坊。

合同上赫然签着“潘月雪”的名字。我和苏芒仔仔细细地研究着合同,直到那位漂亮的女助理有些不耐烦了,才在上面签了字,并盖了章。我们确定,合同是没有问题的

当天下午,便送了来了第一批面料。同时她让财务付了五万元到我们账上,这批面料的实际价格是二十万。我打电话给他们财务问为什么只有五万,对方回复说潘总今天一早就出差了,这笔金额还是她出差前签好的,她过几天回来会补签的。

担心归担心,但是我们还是非常高兴,工人们和我们一样高兴,接着,我们便开始了没白天没黑夜的日子。五月中旬,我们交了第一批成品的一半到潘姐公司。货是由她的助理签收的,我们没有见到潘月雪,助理说:“潘总有些重要事务还在外出差,公司的每一笔转账都需要潘总签字确认的,你们放心,她一回来一定可以及时转账给你们的。”为了让我们放心,助理把不但将货物、金额写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加盖了公章。

捏着这份白条,我和苏芒都有些莫名的慌张。思来想去我还是给潘月雪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依旧笑的很是开心,说:“我在南方谈几笔大单,预计月底回去,我一会去就会让财务把你们账结清的,你们要对潘姐放心,知道吗?”为了不让关系尴尬,我和苏芒只能默然。

眼看着剩下的面料维持不了几天了,我不断地打电话催促潘姐,希望她能想想办法能让财务周转些钱给我们,因为我们实在是没有能力承担下一笔面料的费用了,何况工人们都还在等待着发工资呢?可是电话里要不是忙音,要不是无人接听,偶尔她也会接通,那端匆匆回复一句“我在开会”便挂断了。

没几天,第二批面料也送了过来。看着清单上的金额,我跟苏芒傻了眼,送货工人不断地催促着我们卸货、付款,我不断地给潘姐打着电话,电话终于通了——“潘姐,现在面料送过来,你总不能眼看着我们停工啊?你说我们是接还是不接?延期交付的违约你来承担?潘姐,我们真的不是不想付,是因为我们现在根本就负担不起这批面料钱啊?我们的状况潘姐您是了解的,麻烦你替我们想想好吗?”苏芒夺过我的电话,很是激动地跟那端的潘月雪说着。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固执啊?钱只是暂时垫付嘛,又不是不给你们了,我现在人在外地,没有我签字财务也不可能给你转账啊?都相互理解一下好不好,不就几十万块钱吗?我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在那,你还担心我跑了啊?再说,你们不接受这批面料,那就等着延期交货吧!你也知道有合同的,合同也写着延期交货是要付违约金的,你自己算算哪个合算!第一次合作就这样,以后还敢找你们吗?”话筒里传来炸裂般的声音,不用耳朵贴着电话,我已能够把潘月雪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没等苏芒再说苏芒,电话又被挂断了,苏芒苦笑着看着我说:“怎么办?”

“只能接下吧。”我无奈地答道,“我自己卡里还有几万,你有多少?”

“我有五万吧,还有那张工人工资卡里还十来万,只能把那张工资卡先取出用掉。”苏芒哭丧着脸,小声地跟我说。

苏芒转身去楼上翻出了银行卡,递给我,两张,一张是她的私房钱,另一张里存着工人们的工资。“你去取钱吧,我在这里看着把货卸了。”苏芒说,一脸无奈与茫然。

我用力地把包紧紧地搂在胸前,二十万元现金,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当我与面料商清点金额时,苏芒转身离开了。那一刻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我俩的心头……

我们一边紧张地赶着货,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每天一个电话打给潘月雪催账,可是她给我们的唯一回复就是一直在外地出差,并叮嘱我们与她助理间做好接洽,把做好的服装尽快送到公司,确保准时交货。

我们无奈地应答着,但是我们没有再把衣服送过去,尽管我们的仓库早已堆不下了。

6月3日上午,潘月雪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我和苏芒慌了,我们找到了她的公司。公司里一片混乱,有人在抢电脑,有人在抢机器,有人在抢衣服…..总之,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在拼命地抢着东西,一边抢着嘴里还一边骂着。

“大姐,这里发生什么了?”我抓住一个拼命往蛇皮口袋里塞衣服的中年妇女,紧张地问。“怎么了?”妇女恨恨地说,我好像听见她后槽牙碰撞的声音,“那个不要脸的老女人跑路了,钱全部卷跑了,欠了我们好几个月的工资都没有发!我们今天才晓得她跑了!好东西早就被人家抢光了,我们这能捡这些了!”女人的吐沫星子溅得我满面都是。

“钱!”我猛然间醒悟,疯一般地喊道:“苏芒,钱!钱!”苏芒也像瞬间反应过来一般,我们拔腿就往潘月雪的财务室跑去。

财务室里空空的,连张桌子也没剩下。我们俩依着门框,呆呆地站着,心里空荡荡的…..

一张破旧的带着轮子的三角电脑椅不知被谁踹了一脚,直直地朝我撞了过来,撞到了我的脚,小腿、大腿上,我伸手按住了椅背,愤怒像千万只蚂蟥一下从心底“腾”地蹿了上来,在那一瞬间爆发了。我猛地抓起椅子,双手举过头顶,往潘月雪房间的那扇玻璃墙上砸去。我全力地砸了过去,“嘭”地一声,玻璃被砸开了一个大洞,比椅子大,椅子从洞里飞了进去,撞在了对面的墙上,又弹了回来,便落在了地上,翻了几个跟头,便不动了,椅子脚朝上,只有那三个轮子前后摆动着,身后抢东西的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怔怔地朝我们看着。

一个月前我跟苏芒还十分羡慕的这件办公室,此刻变得如此肮脏不堪,玻璃墙上的那个大洞像潘月雪的嘴巴一样,张得大大的,像在对我们大笑——憋得太久了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我跨步进去,抓起那张凳子,试图再起举起,我要把这里砸个稀巴烂!

“木兰,”苏芒一把拉住了我,“放下吧,我们走!”苏芒的声音冰冷冰冷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青苔,绿的有些可怕。我瞬间也清醒了过来。

我被苏芒扯着胳膊,骂骂咧咧地走出了潘月雪的公司。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外面热的要命,头顶上连一片叶子也没有,看着白花花的地面,眼前一阵阵晕眩。

“我们现在回去吗?”我问。

“不回去!我打个电话回去告诉他们今天下午放假,明天也放一天假。”苏芒说。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还没想好——我想找个地方坐坐。”

“也好,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坐坐吧。”

“不,还是热闹点的地方把。太安静了,我怕连生的希望也看不见!”苏芒痛苦地搓揉着自己的脸颊,沉思片刻,她说:“去西湖边,那儿热闹。”

她把第三支烟捏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没有再点燃,学着男人的样子,玩味地把烟的两端在打火机上上上下下地磕着。

“明天怎么办?我们口袋里的钱连发工人们的工资都没有。”我一边胡乱地吐着烟,一边问。

“我还没想到办法。”说着,她停下了敲烟的动作,“啪”地把打火机打着了,把烟头对着火苗轻吸了一下,便点燃了,动作比前两次又熟练了些。

她轻轻地吐着烟圈,茫然地看着前方,说“木兰,我给你讲故事吧——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嗯,你讲吧。”我漫不经心地答着,眼睑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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