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后罩房里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心里还在庆幸，好在是趁着姜锦川回来之前把那人赶走，她也算是又捡了一条小命，虽说姜锦川是她姜离的亲爷爷，但是真的说不上有多喜欢她，只是碍于她那个死去的爹对他们姜家做出的牺牲，还勉强养活着她们母女二人。

“小离！”

门外进来的女人，是姜离的母亲宁雨心，跟她一样，都是骨瘦如柴，脸上的颧骨都凸了出来，看见姜离坐在床上的模样，一下子就哭了。

“娘，你看我没事……别哭了……”姜离忍着痛扯着嘴角冲她笑，轻轻地用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自从姜离她爹走了之后，母女二人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每天有洗不完的衣裳，刷不完的鞋，和下人一起吃剩饭剩菜，但是就陈梨花那抠搜劲儿，有时候连剩菜都抢不到，抢到半个馒头也就那样熬得一天是一天。

宁雨心把姜离抱在怀里，两母女哭成一团，姜离从她脖子里面看到一些鲜红的伤痕，心里就跟是被刀被剜着一样的疼，“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娘没事，娘没事……”宁雨心，连忙拉紧了一些自己的领口，生怕再被她看见什么。

姜离又不是傻子，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痕，还带着鲜血，明明就是新伤，“娘，你给我看看，我去给你买药……”

“嘘……”宁雨心立刻捂住她的嘴巴，“小离，那些银子是娘留给你做嫁妆的，是你爹交代过的，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也是知道你爷奶他们都是……哎。”

以前的姜离总是害怕被打，一味地躲在宁雨心的身后，可是现在的姜离只想把自己的娘亲护在身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姜离总觉得宁雨心跟自己上辈子的过世了的妈妈很像……

“好了，小离不哭了，娘昨天去求你奶奶，被她轻轻地的打了几下，不碍事的，这里还有半个馒头，快吃了吧……”说着宁雨心从怀里摸出半个干瘪的馒头，放在姜离的手心，然后自己从床上下去，走到门口抱起那一盆脏衣服，“小离，吃完了就好好睡一觉，今天别来干活儿了。”

昨夜，姜离一夜未归，她把姜宅所有的角落都找遍了，连人影都没有看见，她只能在陈梨花的门前跪了一个晚上，求陈梨花看在姜耀文的面子上开开恩恩，就姜离那个身子骨真的还受不住几天几夜的严刑拷打了。

她们母女二人在这里活的卑微，从来不惹事，可是事儿总是会找上门，宁雨心一直都在责怪自己，要不是她的命太硬，克死了丈夫，又害得女儿出生下来脸上又在不停的长怪东西，这些年还越来越多，她真的很担心姜离以后的日子。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开始无助的掉眼泪，别说外面的人了，就连姜宅里面的人都很少搭理她们母女两，要不是看见她自己整天跟姜离待在一起，确定姜离脸上拿东西是不会传染的，不然陈梨花早就一棍子打死姜离了。

姜离饿极了，咬了一口馒头，这眼泪就流的更凶了，硬得像一块石头似的，宁雨心还一直护着，留给自己吃，她暗自下着决心，既然上天安排她代替姜离活下去，她一定会替姜离好好照顾她的娘亲，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那馒头她实在是咽不下去，嗓子被磨的生疼，只能重新收起来，爬下床想要去倒杯水喝，这屋里除了一张土炕床，一个用木板随便钉起来的柜子，桌子椅子倒是看上去还行，不过也已经磨的不像话了。

姜离刚站到地面上，双腿就开始发抖，颤颤巍巍的扶着墙走到那个装满水的铜盆旁边，屋里也没有镜子，往水面上一看，姜离愣了一下，这是她自己小时候的脸，也就大概7，8岁时候，但是却有些奇怪，她凑近了一点，皮肤果然是挺黑的，毕竟从小在外面干活儿，想要想那些瘦马一样白白净净的根本不可能，只是这脸上的一块一块的白斑，着实看着有些渗人。

不过，她心里倒是有底了，还好不是什么大面积的胎记，那可能真的是一辈子都得这样了，这些白斑应该就是白色糠疹，以前大学毕业之前去过乡村支教一段时间，有些地方的孩子，因为身体缺少维生素，加上整日暴晒在阳光下，又或者小的时候没有吃过打虫药，肚子里有蛔虫，就会张这种白斑。

她脸上这个还不算严重的，以后等自己赚了钱了，多吃点水果，少晒太阳也就自然会好了。

姜离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高墙，心里有些发苦，姜耀文用命换来的宅子，她们母女二人却只能窝在这个后罩房里面，院落里面全是下人在干活，还隐隐约约传来一股浓烈的夜香的味道。

视线往墙边一转，果不其然，所有的夜香桶都放在不远处的墙角，离她们的屋子大概也就三米的距离，姜离闻着犯恶心，只能关上窗户，回到桌子边喝了一杯水，缓了缓还是决定出去给宁雨心帮忙，想着她身上也都是伤，怕是也还没吃东西，再干一天活儿，怕是要生病的。

从屋里出来，就听见前面正厅里面嬉闹的声音，伴随着阵阵琴声，时而欢快时而低沉，大概又是那些瘦马在上课了吧。

姜家做的就是瘦马生意，而这些瘦马大多数都是小时候家境贫寒，父母就把这些闺女卖了换钱活命，不是卖给青楼，就是商人做瘦马，有点良心的还会让孩子去做瘦马，要是碰上那些只要钱的，大部分就都在青楼里了。

当了瘦马也就是变成别人的女儿了，主家会重新给你取一个文雅的名字，然后请人教你琴棋书画，让你从一个乡村野丫头，变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换句话说也就是包装一下吧。

当然这跟真正的大家闺秀还是有区别的，遇见了良人也能做人家的正房，大部分的就是做妾，主家也不会管你幸不幸福，只要对方出的钱够多，那你就得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