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艳阳高照。立早已经饥肠辘辘，在厨房里，狼吞虎咽外卖汉堡。血腥和晕车却让怀陵毫无食欲，一个人躲在房间，听着王三溥，盘腿打坐，闭目静修，文字韵律在心中跳动：

“京畿久未逢，

獬豸立浊风，

血染狻猊怒，

云开唤凤腾。

青苔香露润，

粉黛乱丛生，

独醉春江瑟，

双眠汉月筝。

——《京城短聚赠友》张怀陵“

怀陵把这首诗发了一个朋友圈，仅立早可见。立早很快在下面手动点了个赞：“好五律！前半段应该说咱们在北京教训追债公司，后半段看不太懂，像是说我和念晴，但似乎又有褒贬。“

怀陵回了个：“前半段你说对了，后半段你想多了。“

从房间出来，怀陵把正在看《抱朴子》的立早拉起来：“我订了今晚的航班回唐都，想运动运动再走，咱们去划船怎么样？“

斜阳照白塔，清风熨碧波。立早和怀陵租了个手划船，两个人划得那叫一个带劲儿，游人都以为是龙舟队出来的呢。划船很锻炼背部肌肉，立早的背部宽广厚实，怀陵则善用巧劲，节奏把握的好。两个人一刚一柔，一平一仄，无论岸上还是船上的游人，都稀罕这股子青春劲儿。

两个人一边游船，一边拽文。

怀陵：“这葛洪啊，他的《抱朴子》写的不错，内容比较真实。连屠呦呦的青蒿素都是从这哥们的《肘后备急方》来的。“

立早：“《抱朴子》和《神仙传》我倒是都看了。我怎么觉得扯淡成分居多，尤其是《神仙传》，不就是个志怪小说吗？“

怀陵：“那可不是啊，无非是古人写东西喜欢云里雾里，讲究神似，就像国画一样，不像西洋画那样写实。另外，很多东西古代的叫法和现在不一样。“

立早：“既然不一样，你怎么知道的呢？“

怀陵：“哈哈，问这么多干什么，我就是知道。“

怀陵忽然抬高声调，声音似乎是从胸部发出，洪亮有穿透力，仿佛岸边的柳条都随之震动：“老君寻遣清和玉女，教以吐纳清和之法，修行千日，能内见五藏，外集外神，乃行三步九迹，交乾履斗，随罡所指，以摄精邪，战六天魔鬼，夺二十四治，改为福庭，名之化宇，降其帅为阴官。“

立早：“这么大声干啥，这不是写天师张道陵的吗？《神仙传》里的。这段还不是志怪小说吗？“

怀陵：“一点都不怪，只不过用词太装逼。我给你翻译一下。太上老君派了一名仙女，与张道陵一起练习掌握气息和丹田，并且在合适的时间适度交合，修行了几年时间。张道陵于是充分开发了松果体，也就是所谓练出了内丹。他的感官被扩大，可以看到自己的内脏，又能归集外界的能量。所谓外集外神，这里的神实际就是能量。张道陵可以按照一种特定的方式运行内丹，让内丹和北斗星实现交互，从而吸取宇宙的能量，并通过北斗星中的天罡星释放和运用这些能量。这里涉及的是一种能量传输的终极形式。运用这些能量，张道陵掌握了四川一些地方的实际权力，建立了****的政权，那六天魔鬼也不是鬼，就是当地的豪强和腐败的官兵。”

立早听了茅塞顿开，划船更加起劲了，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绕着北海划了一大圈了：“哦，所以说练出内丹是修道的第一重境界，达到这一境界并不需要外服丹药，而是吐纳、清和，气和于神。我猜，是不是通过吐纳和清和，都是释放出体内的毒素，调和阴阳，而且还能不断刺激松果体，充分开发它，练出内丹后就可以和宇宙能量相通了。”

怀陵很开心，就像有了知音：“哈哈哈哈，奖励你两颗枸杞。”

立早把船桨收上来，一边嚼着枸杞，一边遣词造句：

”静波舟上，

望云舒胜塔，

君许何愿？

四桨激昂，

心共向，

略尽千帆百岸。

六海升平，

十庵雾绕，

紫禁红光焕。

东风西进，

再听虎啸江畔。

谁料暗涌淫潮，

腥风又起，

更追神意乱。

屏气凝丹，

鼓电腹，

屠震邪胎妖卵。

落梦昏昏，

寒枪肃肃，

刺饮穷奇胆。

骅骝回首，

岂随万马奔难。”

怀陵听完后，神思飘飘，半晌才回过神来：“嗯，别说，你这念奴娇填的还真不错，有几个地方，我不是太懂。”

立早颇为自得，又开始摇起桨来：“哪里不清楚？是不是我用典用太多了？”

怀陵：“嘿呦，就你这点典故我能不知道？不就是用了个山海经里的穷奇，还有“万马争先，骅骝落后”吗？我是实在想不出这六海是哪六海，十庵是哪十庵？”

立早坏笑：“这不怪你，北京你来的少。六海就是前三海和后三海，前三海有北海、中海、南海，后三海是西海、后海、前海。至于十庵，就是什刹啊，哈哈哈哈。什刹海你知道吧？”

怀陵：“哦哦，还真接地气啊。那鼓电腹是什么意思？”

立早：“那是说雷神。”

怀陵：“他不是用锤子吗？鼓肚子干什么？”

立早：“靠，不是北欧那个，是山海经里雷泽那个。”

怀陵：“看来山海经你倒是熟读啊。”

立早：“也还好，就是买了本画册，里面有山海经里的每一个神兽，当消遣看。”

怀陵：“说不定哪天，这些神兽咱能见着活的呢？”

立早：“嘿，那我就真提枪上马，刺饮穷奇胆！”

怀陵：“牛逼！这太阳都落山了，我得去赶飞机了。”。

送完怀陵，立早看到《每天置顶》已经发布消息：“北京讨债公司六人离奇死亡，其中一人疑似遭受严重暴力，其余疑似窒息而死，警方已经展开调查。”浪博新闻也报道了类似的消息，但侧重点不同，浪博新闻大致是这么写的：“北京一互联网金融公司多名员工离奇死亡，死者中有人生前在京城高端夜总会（欢迎关注人间快活林、胡姬晓月、梦露露）一掷千金，也有人曾开豪车（欢迎关注老鬼品车、车老嫖、四轮侠客）上班。多家外媒已有报道，但北京警方和官媒目前还没有给予任何说法。”

立早有些忐忑，但不断安慰自己：“除暴安良，老天爷不会让我出事。再说了，血蚕蛋白这东西，打死他们也查不出来。至于有血迹的鞋子、裤子，自己都已经处理掉了。现场有自己的指纹很正常，毕竟去办过业务。至于说监控和那个小姑娘，确实没办法，不过大不了就是去录个口供，配合调查嘛，到时候再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正咱也是金融诈骗或者敲诈勒索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