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错位的爱恨情仇（下）

吃罢饭后，阮朝云便帮忙收拾屋子，并再次向姑姑征求意见，想要帮她买套房子。可姑姑死活不同意，她只好作罢。

一切收拾完毕后，阮朝云便挽着姑姑的胳膊，在林荫道里踱着步。偶尔有一两个中学生跑过，留下一串欢声笑语。

“学校真是建设的愈来愈好了，我记得当年这里还只是一些砖瓦平房，到处都是土路，一下雨便踩得全是泥水，很不好走。宿舍里面的地也是土的，外面的雨水经常灌到屋子里，那些盆啊，牙具什么的就都飘起来了。在外面踩泥，回来了还要继续踩，连那牙刷都沾染了许多泥，同学们经常抱怨呢。”看着不远处崭新的楼房，阮朝云不无感慨地说道。

姑姑赞同地点点头：“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们的教室离食堂的水房很近，一下雨，那校园的蚯蚓便有些被冲到了教室里，你那个时候坐在靠窗的位置，蚯蚓就在你脚边不停的蠕动，周围的同学都吓得不行，偏偏你不害怕，还敢伸手拿它。”

“那有什么好怕的，蚯蚓可是益虫。”阮朝云不以为意，她打了个哈欠，笑道，“而且它还是一味中药，许多人到处挖它卖钱呢，这送上门的买卖，不要白不要，于是我便把这些蚯蚓都捡起来，晒干之后拿去卖钱，可供做生活费花了好一阵子呢。”

“就你机灵。”姑姑用手点了下阮朝云的脑袋，宠溺的笑了，“你还说呢，每逢下雨你便拿着个长夹子和一个塑料袋在校园里乱转，有人好奇的围着你看，你便举起那活蹦乱跳的蚯蚓给他们看，把那些人吓得可不轻，常有同学跑到老师和校长那告状。”

“我夹我的蚯蚓，又没碍着他们什么事，谁让他们一个个站在那里指手画脚，还说我和阿婆的坏话。”阮朝云噘着嘴，哼了一下，“前面几次我都忍了，可他们却越说越厉害，连阿婆都骂，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老虎不发威，还当我是病猫啊！再说我也算是为学校的清洁做贡献了吧。”

“当时就是因为你的这句话，把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好半天说不出话。”姑姑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呀，看起来不吭不哈的，这说起话来还是挺厉害的。”

“那是因为我说的在理。”阮朝云得意的笑道，“然后校长还说‘我是不是要给你发点清洁费，再颁个品德优秀奖啊’，我当时还傻乎乎的说不用，实在要给的话就颁个劳动奖吧，可把他给气坏了，差点没拿笤帚揍我。”

说到兴奋处，她还加了点动作。看着她模仿校长模仿的惟妙惟肖的模样，姑姑乐得合不拢嘴：“校长拿你没法子，便罚你去抄课本，可你却屡教不改，他最后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校长就像个老顽童，从不给人端架子，和他在一块儿很轻松，所以我并不怕他，反而喜欢与他亲近。”阮朝云由衷的笑了，在整个中学生涯中，能让她怀念的老师也就只有这位校长了。她抬起头看着姑姑，“对了，姑姑，校长现在怎么样了？他的身体还好吗？”

姑姑敛住笑，一抹悲伤之色浮上面颊。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老校长已经不在了，大概是你走后没几年，突发脑溢血，不治身亡。”

“怎么会这样呢，他的身体一向很好的，我还记得他经常和我一起跑步呢。”阮朝云满脸的不可思议，她微微皱眉，“而且他是那么的开朗，那么的幽默，他今年还不到60岁啊，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呢？”

“人有旦夕祸福，生老病死这种事谁能预料得到。”风吹乱了姑姑的头发，她把眼前的一缕头发拨至耳后，神情有些凝重，“我也是快要奔五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就突然离开了。”

“姑姑……”阮朝云握着姑姑的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她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姑姑不老，姑姑还年轻着呢，姑姑心地这么善良，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寿命的长短哪里是我们所能决定的，而且活那么久也会没劲，倒不如在儿女的生活都安稳了以后，悄悄离开这个世界，也省的老了病了被孩子嫌弃。”姑姑轻轻抹了抹眼角，“那老校长走的时候，他的孩子还在想着分他的家产，全无真心悲痛之情。当时我就想，养孩子干嘛啊，一生都在为他们操劳，可他们却连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人为什么活着。”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亲姑姑，我会像亲生女儿一样孝敬你，所以你千万不要往这方面想。”阮朝云不禁有些动容，她没想到那老校长的孩子竟如此不孝。她看着姑姑的眼睛，真诚地说道，“姑姑，你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了，到我们那边，你还可以和我爸妈聊天，说说知心话，没事再去逛逛公园，跳下广场舞。”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我不能离开这里。”姑姑犹豫了片刻说道，“万一轩轩回来，我怕他找不到我。对了，小云，轩轩这么些年有没有联系过你？当年就数你和轩轩的关系最好，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看到姑姑期待的眼神，阮朝云有些不忍心：“前几日他倒是来找过我，可我并没来得及留他的联系方式。不过我看他现在生活的还不错，所以姑姑不必担心，我相信再过不久他就会来找你的”

“真的？”姑姑开心的握住阮朝云的手，看到阮朝云那肯定的眼神，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只要他没事就好。”

“所以姑姑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然表哥回来了，看到你这般憔悴，心里一定也会过意不去的。”阮朝云轻轻拭去姑姑眼角的泪花，温柔的笑道。

“嗯。”姑姑笑着点点头。

是夜，阮朝云和姑姑一起睡在教师公寓的一张小床上，还好二人都瘦，才不至于那么拥挤。姑姑搂着阮朝云，二人聊了好久、直到深夜方才入眠。外面不时传来麻雀的鸣叫声，给这寂静的夜平添了几分生气。正在半梦半醒间，姑姑突然瞥到窗户外面似站着一个人影，她惊叫道：“谁，是谁在外面？”

那人没有说话，快速的离开了。看着人影稍纵即逝，姑姑顿感怅然若失。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这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她不禁摇了摇头，自己或许是思子太切了，以至于出现幻觉了吧。她没再多想，继续沉沉的睡去。而窗外的人却躲在一旁，泪流满面。

次日早上，一阵急促的雨声敲响了正沉睡在梦中的阮朝云，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爬起身下了床。屋内有些黑，她便打开了手电筒，借着手机的灯光，蹑手蹑脚的朝门口走去，唯恐惊醒了还在熟睡的姑姑。她轻轻的打开门，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积水从高处向低处不停地流淌，继而流进了不远处的下水道里。门前的一棵老槐树在随风不停地摇摆，雨水打在它的身上扑簌扑簌作响。水滴从树叶上、屋檐的瓦片上向下滑落，打在门前的石阶上，发出一串串清脆的响声。她正准备回到屋内，却在转身的时候无意间瞥见窗户下面的草丛里有一抹亮光。

雨势有些大，她便回屋取了把雨伞。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向那草丛走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银色月牙耳钉，不知是什么人落下的。她弯下腰取出那枚耳钉放在手中端详了好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影像突然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小云，你在那里做什么？”姑姑醒来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心中不禁有些慌乱。她转头看见门正虚掩着，便起身走了出去。恰看到阮朝云正站在窗户下面发愣，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哦，没什么。”阮朝云回过神来，便赶紧把耳钉放进了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她撑着伞走了回来，笑道，“这雨下的急，我睡不着，便出来看看。对了，姑姑，那窗户下面是什么花啊？”

“那是兰花，一个同事送的，平日里没事养些绿植就当陶冶情操了。”姑姑拉过阮朝云的手，不禁皱起了眉头，“你这手怎么这么凉，快进屋暖暖。”

“我没事。”阮朝云合起伞把它放到墙角，便进了屋。

姑姑在一旁切菜，阮朝云便往锅里放些五谷杂粮煮起粥来。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轩轩回来了。”姑姑的心情有些低落，她用衣袖擦拭了下眼角，笑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姑姑……”阮朝云欲言又止。

“那种感觉很真实，我有一瞬间竟觉得那是真的，他就在那窗户底下站着，我喊了一声他就突然消失了。”姑姑隐隐觉得有些遗憾，如果自己不叫出声就好了，也许他就能多陪她一会儿。

“姑姑，其实那并不是梦。”阮朝云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她觉得姑姑有知情的权利，她没理由瞒着她。

姑姑诧异的看着她，一时间竟切到了手，可她却浑然不知。阮朝云赶紧找来药酒和纱布，仔细的为她包扎好。

“小云，你说的是真的？”姑姑任由她给自己包扎着伤口，脑海里却是不停地闪现着昨晚的场景。

“是真的。”少顷，阮朝云咬唇说道，“我今天早上在那兰花丛里捡到一枚耳钉，他上次来找我便是戴的这个，所以我猜想他昨晚应该是来过。”

姑姑接过那枚耳钉，如获至宝的抚摸着它。她抬起头来，兴奋地笑道：“小云，轩轩回来了，轩轩回来了。”过了片刻她突然收住笑，神情中有些许悲伤，“可是他为什么不见我？难道他不知道妈妈有多想他吗？”

“姑姑，你也别难过，他不肯现身来看你定是有什么原因，我想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和你团聚了。”阮朝云安慰道。

“他一定是碰到了什么难处，我要怎样才能帮他？”姑姑有些慌乱，急得在一旁不停地走来走去。

阮朝云拉着姑姑坐下：“姑姑，你也别太担心了，我想他一定能解决好那些事情的，你呢，就负责照顾好自己，等见到他的时候他也可以放心些。”

姑姑点点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也只能这样了。”

过了半晌，姑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走近衣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包裹。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招手让阮朝云过去：“小云，前天我这屋里突然平白无故多出来五万块钱，是你放的么？”

阮朝云疑惑的摇摇头：“不是我啊，我是昨天刚到县城的。”

“那就是轩轩了，这孩子肯定是怕我说他，便悄悄的给我留下这么多钱，唉，我的傻儿子。”

见此状况，阮朝云终于明白，怪不得表哥要找她要钱，原来是不忍心自己的父母过的这么清贫，那他肯定把另外五万留给姑父了，这样也好，至少可以减少她一丝丝愧疚。

“姑姑，别哭了。”阮朝云帮姑姑擦掉眼泪，安慰道，“这不正说明他过的还好吗！所以您就别担心了。”

这天正值周末，吃罢饭后，阮朝云便和姑姑趁着天气凉爽出去逛街，一路上她总感觉背后似乎有人跟着，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她加快速度绕了几个圈，背后的人不禁乱了步伐，她勾唇一笑，绕到了他的背后。

“小云，你刚刚走那么快做什么？我都快被你给绕晕了。”姑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当她转头看见前面站着的人时不禁呆住了。

那人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没看见二人的身影便准备转身离开，正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二人正在他对面看着他。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轩轩……”姑姑上前抓住他，唯恐他再度离开。她泪眼婆娑，哽咽着说道，“轩轩，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一直记恨着妈妈，不肯再来看妈妈了。轩轩，我的轩轩，你知不知道妈妈这些年有多想你，妈妈每天都在自责，是妈妈不好，没有照顾好你，才害得你吃了这么多苦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轩。看着妈妈一下子老了许多，他隐隐有些心疼：“妈，是儿子不孝，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过您。”

“哎，傻儿子，只要你回来就好。”姑姑破涕为笑，她拉着他的手关切的问道，“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

“妈，我一个人在外面挺好的，没有人敢欺负我，倒是您，我看您憔悴了不少，头发都快白完了……”张轩突然有些自责。

“妈妈老了，不再年轻了。”姑姑抹了把泪，转头唤阮朝云过来，她拉着二人的手笑道，“现在好了，你们两个都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看着你们好好的，我就比什么都开心。”

张轩瞥了阮朝云一眼，见她依旧笑着，便小心的握住了她的小手。阮朝云察觉到一丝异样，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看到二人的神态，她还是忍住了。她不想当众让他难堪，更不想让姑姑看到他们之间的不愉快。过了片刻，阮朝云笑道：“姑姑，你们两个好久没有见了，应该有许多话要说，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好主意。”张轩附和道，“我记得咱们这县城新开了一家影院，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还是找家咖啡厅吧。”阮朝云微微皱眉，“那电影院不是聊天的地方。”

“你不喜欢看可以不去，可我妈还从没去过呢，我想让她体验一下。”张轩有些生气，他的声音里充满火药味，“我知道这里比不上那些大城市，你看不上我们这个小县城，那你可以不来啊。”

“轩轩，你怎么说话呢。”姑姑见二人呛了起来，不禁有些担心。这二人以前的关系可是分外要好，可现在是怎么了，一见面像见了仇人似的。

“我就是这样说话。”张轩白了阮朝云一眼，怨愤地说道，“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家不会变成这样，你和我爸不会离婚，我也就不会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这些年，我一个在外面受了多少苦，遭过多少白眼，挨过多少打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可她呢，却一个人在外面过的快活。”

“轩轩，这不怪小云，当初是我非要离婚的，你要怪就怪妈妈好了。”姑姑哽咽着说道，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还是不肯原谅她，她知道当年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这几人中最可怜的就是他，她欠儿子的实在是太多了，可他不该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到小云头上。她颇感无奈，却又无能为力。

“妈，你还向着她。”张轩气愤的指着阮朝云，声音有点沙哑，“她和我们非亲非故的，你干嘛对她那么好？妈，我才是你亲儿子啊，你难道就不能替我想想？”

“轩轩，你到底是怎么了？别人说她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你也这样说她？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你打小就和小云玩的好，整天吵着要见小云妹妹，别人一欺负她，你就气得要和别人打架，可现在……这到底是怎么了？”

“妈，这是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以前是因为我还小，像个傻子似的，懂什么呀，可现在我才明白，爸爸说的没错，她就是个祸害，所以咱还是离她远一点好。”说着他便搀着母亲往前走。

“表哥，你还是没办法原谅我？”阮朝云站在原地，神情充满悲伤。

张轩的脚步顿了一下，淡淡的说道：“你以后还是别叫我表哥了，我承受不起。”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阮朝云的心中一阵抽痛。她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无力地蹲坐在地上。

“轩轩，你不可以对小云这样，她没有什么错，不该承受这些。”被儿子强行拉着往前走，张轩的妈妈一时有些生气。

“那我有什么错，凭什么就要承受这些？”张轩松开妈妈的手，幽怨地说道。

“我和你爸爸早就过不下去了，小云只是个引子，错不在她。”他的妈妈吐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以前你爸爸做生意总想着投机取巧，从不听我劝告，可一有了亏损就回过头来埋怨我，他还爱喝酒，常常在外应酬到半夜，一回来就耍酒疯，还爱打人，我的身上经常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我从不敢把这些告诉你，我怕你为我担心，你还小，我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他竟然变本加厉，还把一切都怪罪到小云身上，她那么小的孩子又何罪之有啊！”

张轩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他的妈妈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当初你爸爸夺得了你的抚养权，还不让我去看你，我不放心，怕他会欺负你。你爸爸这个人我太了解了。经过打听我知道你爸破了产，便整日借酒浇愁，家中的事务大小全由你一人打理，可他百般找茬，不仅辱骂你，还动手打你。我去找他理论，想要把你给要回来，可我一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后来听说你外出打工，我才松了一口气，那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再回来了，只要你在外面过得好好的，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妈，这些年是我错怪你了。”说到底，张轩也是怨过他的母亲的，怪她不把自己带走，怨她不来看他，更恨她的不负责任。在他生病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事、所有的痛苦都需要他自己扛。而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是有多可笑，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误解。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你能原谅小云吗？”张轩的妈妈拉着他的手，期待的看着他，“我希望你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妈，我和她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张轩红着眼眶说道。他的妈妈缓缓放开他的手：“那你走吧，家里一切都好，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妈，其实……”张轩嗫嚅了片刻说道，“我当初对她那么好，可她却在我最需要陪伴和帮助的时候离开了我，我怎能不怨她！也许有一天我会原谅她，不过不是现在，我需要时间。妈，我希望你能谅解我。”

闻言，他的妈妈欣喜的看着他：“你是说真的？我就知道你不能那么绝情，没关系，妈都明白，我想小云也一定会明白的。”想着小云和轩轩二人能像以前那般交好，她的妈妈不禁喜上眉梢。

“妈，我想问一下，如果我原谅了小云，你还有可能和我爸和好吗？”

“啊，你怎么会这么问？”他的妈妈有些诧异，过了片刻无奈的叹了口气，“孩子，你还是没听明白，我和你爸早就没什么感情了，我对他是彻底的失望了才选择离婚的。”

张轩不死心，依旧追问道：“如果我爸真心悔改了呢？妈，你不知道，我爸真的很可怜，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就躺在马路边，他现在是连家都没有了，路边的小孩子还拿他寻开心。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喝酒打牌，才把家产全输光的，可他已经得到报应了，你就不能原谅他，给他一次机会吗？你也知道我爸以前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没干过体力活，可现在为了活下去，为了还债。他戒了烟酒和麻将扑克，还去工地做泥瓦工，别人欺负他，他却只能忍气吞声，还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他真的好可怜啊！”

闻言，张轩的妈妈不禁有些动容：“孩子，我知道你心疼你爸，可我们两个真的回不去了。对了，你放在我这的五万块钱你拿回去，交给你爸，给你爸租个房子，开个小店，好让生活稳定下来。”

“你这不还是关心我爸吗？”

“不一样，我这是看在你的份上，而且我不需要这么多钱。其实我这里还有二十多万，是这些年校长给我发的奖励金，其实我也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奖励金，而是小云怕我要面子不接受，偷偷给校长的。这还是老校长快不行的时候给我说的，我没舍得花，要是还给小云，她肯定不接受，我就给你攒着，准备给你娶媳妇用。轩轩啊，小云的心地善良，这点你比谁都清楚，她当初怕拖累我们，不敢来咱家，是我好说歹说她才来的，而且我和你爸离婚后，她不敢面对咱们，就是因为把一切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太自责了，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我......”张轩垂着脑袋，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初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两个离婚，我却无能为力，我真的好恨！我爸再坏，他也是我爸啊，我不可能去恨他的。”

“所以你就把一切都怪罪到小云身上？”张轩的妈妈不禁叹了口气，“傻儿子，这事不怪她，也不怪你，怪就怪我和你爸两个人没缘分吧，这就是命，我认了。我马上也快退休了，现在我就盼着你能早日娶个媳妇，到时候我给你们做做家务、照顾孩子，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妈！”张轩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想，以后就在家里做做生意，陪陪爸妈，哪也不去了。

“好孩子！”他的妈妈紧紧抱着他，语气很是温柔，“哭吧，哭出来，一切就都好了。”

张轩终于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与压抑全在这一刻被释放了出来。

此刻，快三十岁的张轩，在妈妈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