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不是刘金城亲眼看到，他根本不敢相信。

看着刘金城惊的如木鸡一般的样子，陈老太并没有笑话他，确切的说她根本没有心情估计刘金城母子俩个的反应。

李大芬的第三胎是个坐胎，对于这种坐胎习惯称为索命胎，大人孩子都有可能死亡。孩子如今还没有生下来，陈老太不敢有丝毫放松。

“端盆热水来。”她的语气中带有不可驳斥的威严，此刻她就是屋子里的最高领袖。

大量的鲜血经过陈老太的手进入到脸盆中，那盆热水很快就都被染成了红色。

屋子里呈现出一股氤氲的状态，让刘金城有种雾里看花的美，陈老太那双与年龄不相符的小手上下翻飞的忙活着，那些红色的汁液仿佛是天然的护肤品，滋养着那双手，而那双手好似一对妖魔贪婪的吸食着。

此刻刘金城的思想根本集中不起来，他心里想的不是李大芬如何痛苦而是陈老太的手为何会如此嫩白，他为自己龌龊的思想感到羞愧，可羞愧之余好奇心又驱使他不得不去注意那双手。他的脑海中涌现出了村子里传唱的歌谣。

“刘家庄不一般，达官贵人往这儿搬，挖个坑就叫河，坑里还藏银和铂。

如今更有奇怪事，有个老太本姓陈，来自哪里无人问，会接生来会降妖，一双小手嫩又白。

刘家庄都姓刘，骨子里却闹分流，看那歹人把善人害，如今坐上高堂来，又是喊来又是叫，真把人人都祸害。”

哇的一声哭，打断了刘金城的回忆。

“是个女娃娃。”三婶子的脸上透出了轻松。

躺在床上的李大芬撩起沉沉的眼皮看了一眼刘金城，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放弃了，她眼睛里的水汽此时愈加的浓厚，仿佛下一秒便要流出。

刘金城并没有注意到李大芬的变化，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刚出生的女娃，带有几分期待的忧伤的复杂情绪。

待金城娘和三婶子将孩子包裹好后放到了李大芬的身边。

“闺女好，知道疼人。”三婶子脸上的笑容愈加的浓厚。

她是一个极其热心肠的人，谁家有大事小情的都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这人是个好人，却爱嚼舌根子。

李大芬勉强挤出一丝惨淡的微笑。

“孩子早产身体比较弱，她娘现在没奶可咋整？”

“熬点粘稠的米汤喂给孩子。”

刘金城忙出去打扫缸底，弄出来了半碗小米。

宝军和宝青负责添柴烧饭。

“这孩子命里犯小人。”陈老太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愣。

“她陈奶奶这有办法解吗？”

陈老太依旧面无表情，她在刘金城新端进来的清水里净了手。

“让宝军送我走！”陈老太的语气带着一丝威严。

“他背不动您，还是让我送您吧！”刘金城说着在陈老太前蹲下身去。

可陈老太丝毫不动闭着眼像似跟刘金城较劲。

蹲着的刘金城有些尴尬，他挠挠头皮又站了起来。

金城娘走了过来，“她陈奶奶，这个您收下，说着就将一件东西递了过去。”

陈老太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金城娘，“你不需要。”

“让宝军送我回去！”陈老太重申一遍。

“陈奶奶我去。”宝军窜到门口笑嘻嘻的向屋里探头。

陈老太嘴角扯出一点笑容，但她的笑却没有显示出一丝友好，反而更加显得阴凉。她招手示意宝军过来。

金城娘本想阻止，这里刚刚生产完怕孩子进来触了不干净的东西，也防止产妇感染，可是看到陈老太的坚持恐怕自己也是阻止不了的，也就作罢了。

宝军弓着身子蹲在陈老太面前，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孩子现在已经12岁了，长得很结实，个子也就一米六左右，若是能吃饱肚子营养跟上恐怕个子会更高一些。不过宝军这孩子的性格非常乐观，很少看到他着急，这样的性格一点儿都不随刘金城，到是像极了他的大爷爷。

陈老太俯身趴在宝军的背上，她拍拍宝军示意可以走了。宝军早已经做好准备，他这样的个子背一个老太太没问题，宝军起身觉得很奇怪，这陈老太看起来是很瘦但这分量也太轻了，宝军背着她感觉就像是背个只有十来斤重的小孩子。

他脚下轻快的步伐三步两步就窜出了院子。

刘金城是不想宝军去送陈老太主要是不想宝军跟这神神叨叨的老太太多接触，而且这老太太总是古里古怪的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平日里也没人关注过陈老太的存在，她住的地方在村里的田地中，恰好跟存在隔开。今天要不是李大芬生孩子这种特殊的情况他是不会去的，说来也奇怪了，村里的接生婆还有黑婶婆当初他怎么就直奔陈老太了呢！

宝军背着陈老太走的很轻松，他觉得就陈老太这点儿分量根本不用背他一只手都能提得动。走出刘家庄后要过一条小土路再踏过半截麦田地就是刘老太住的地方了，宝军看村口挨着土路的位置坐着村里的几个生面孔正在有一搭无一搭的唠着闲嗑。

“真奇怪这些都是什么人，从来没见过。他们还有闲心聊天现在工多贵啊，像那几个壮劳力一天恐怕要一块多钱的工吧！”因为不认识宝军也无心跟他们打招呼，更不想听他们说了点什么，迈开大步横跨小土路，只几步就踏进了麦田。

今年的收成恐怕没指望了，老天爷不开眼到现在滴雨未下，麦苗的返青水是没指望了。

就在宝军的脚踏入麦田的一刻，他突然觉得背上的陈老太重了，而且是很重很重，甚至压得他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颤，宝军憋住气卯足了劲才费劲的迈出另一步，他刚刚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土地是有土神的她汇聚了四方之气，容纳了天地生灵，让这些生灵在她的身体上获得食物，拥有财富。土地她是养你的神，你懂吗？”陈老太的声音缓缓传进宝军的耳朵里，此刻他懂不懂没关系，重要的是这陈老太怎么这么沉，他哪里还有心思跟她谈天说地。

“这土地里蕴藏着财富，只是那些财富你目前看不到，但它们却真实的存在这，这些财富能帮你度过眼前的困难，也能让你以后能够取得成绩。”

宝军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他此时没有力气说话，每走一步他都要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而且此刻他已经累得气喘如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