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阮医师！我要见阮医师！”

门外一个老妇人大喊大叫的声音惊扰了附近路过的人，大家都好奇地聚集在门前，看看这位老妇人究竟是为什么要在这新开的医馆大吵大闹。

医馆里有个小厮小跑出来，一看下面嚷嚷的妇人，小厮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好声好气地说道：“阮医师忙得很，你这妇人怎么不知好歹，天天都在我们医馆门前闹。”

老妇人不理会小厮，只是一个劲儿地喊叫着。

小厮见软的不行，便要来硬的。他让几名打手，将老妇人拖走，老妇人的身子轻易被架起，但嘴上仍是说着难听的话。

正待小厮要反驳的时候，阮清毫无预示地从医馆内走出，她连忙让下人把老妇人放开。

阮清看着下面的老妇人，心里明白，她就是那日在医馆门口盯着自己的人。她走下台阶，耐心问道：“我就是阮医师，请问有何事？”

老妇人看着阮清的脸，忽然大笑起来，她的笑意不达眼底，让阮清看得心里发憷。见老妇人没有回答的意思，阮清也不想多做停留，她转身想走，身后却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

“你心里的疑惑我会替你解开。”

阮清的身子一顿，她回头去看那名老妇人，看她的神色并不像在开玩笑。

巧儿在一旁劝道：“姑娘，这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疯子，你别放在心上，一会儿我让人打发走就是了。”

老妇人像是威胁阮清一般，自傲地说道：“我就来这一次，日后你要再想找我，可就没地找了。”

“简直是满嘴胡言，来人，把她……”

“慢着！”

巧儿的话被阮清打住。阮清无视巧儿眼中的不解，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老妇人，说道：“这边请。”

说着，阮清伸手将老妇人请进馆内。

巧儿直直愣在原地，等回过神后，她连忙跟上阮清，她还要说些什么，但全被阮清的眼神逼回肚子去了。

阮清将老妇人带到自己的书房，巧儿被阮清拦在门外。

“姑娘，你……”

“没事的，我们就聊一下。你要是不放心，就派人在屋外守着。”阮清安慰地说道。

巧儿没辙，只能任由阮清将门关上，一扇木门将她隔绝在外。

一进屋，老妇人丝毫不见客气，她自顾自地坐下。阮清看见她一副不怕生的模样，不像是平常人家，便恭敬地问道：“老人家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姓谢，你可以叫我谢医师。”老妇人仰起头，直视阮清的双眼。

阮清斟茶的手在听见“谢”字时不免抖了一抖，自从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便对这样一个字有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抬起头时，阮清已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她笑道：“原来阁下也是一名医师，失敬了。”“呵！”老妇人冷笑一声，说道：“我今日来可不是与你寒暄的。”

老妇人一副相熟的语气让阮清吃惊。阮清仔细地看着老妇人的脸，虽然老妇人仍是一身乞丐的装扮，但丝毫不减气势。只是这副脸面看着虽熟，阮清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知道你身上蛊毒之事。”

“真的？”阮清欣喜若狂，她连忙向前倾身，殷切地问道：“敢问前辈有何法子？”

“法子我自是有的，但还需细细把脉才知。”

阮清听闻，急急把衣袖掀开，白皙的手腕袒露在老妇人的眼前。老妇人不慌不忙地搭上阮清的手腕，她双眼紧闭，似在认真听着从腕间传来的阵阵跳动。

许久，老妇人才露出一副满意的笑容，她自言自语说道：“好，真是好极了。”

阮清不明所以，只能焦急地看向老妇人，期望能从她的眼里看出端倪。

“前辈？你方才说好，是什么意思？”阮清忍不住开口问道，“莫非此毒易解？”

“这是自然，不仅如此，这蛊毒怕是世上最易解之毒。”老妇人说道。

阮清听闻此言，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她松了一口气，说道：“前辈这样说，定是知道其中缘由，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谁知，老妇人轻轻笑了一声，只是用古怪的眼神看向阮清，并不作答。

“前辈是有何难言之处？”阮清试探地问道。

老妇人摇摇头，说：“难言之处谈不上，只是这毒是我当年好不容易才种下的，如今又怎会轻易解了。”

老妇人用稀松平常的语调轻轻抛出一句话来，把阮清吓得愣在原地。

门外似有一阵风吹来，不然为何阮清的后背直发凉。她后知后觉地抽身，却被老妇人一把抓住手腕。老妇人用满是褶皱的灰黑的手，紧紧扣住阮清纤细嫩白的手腕，看上去就像从地府里伸出的夺命枯枝，势要绊倒阳间的不幸人儿。

阮清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恶心，她伸手要去掰开老妇人的手，却听见老妇人这样轻轻地说，“你很像她。”

像谁？

此刻的阮清根本没心思留意老妇人的话，她的全部感官已被紧握的手腕夺取。

老妇人的力气出奇得大，让阮清挣脱不得，老妇人依然是自顾自地说道：“特别是你的一双眼，真像呀，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殊不知最最纯洁的眼里才是藏着最多的龌龊事。”

老妇人透过阮清的眼睛，看到的分明是另一个人。

阮清被老妇人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强装冷静地说：“前辈若是有冤仇，何不开门见山地说，反正此处也无第三人。”

老妇人一愣，旋即大笑道：“好！果然是他的后人。冲着你不怕死的劲头，我就是都告诉了你又有何妨。”

老妇人轻轻松开手，阮清顺势跌回自己的座位上。她一边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审视眼前的人。只见老妇人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启杯盏，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你猜猜，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对你下毒？”老妇人神秘兮兮地看着阮清说道。

阮清不明白她的用意，说：“当年我尚在襁褓，若是说你狠毒了我，倒不如说你狠毒了我的亲人。”

“不错。”老妇人对阮清的聪慧很满意，她继续说道：“我就是狠毒了你们谢家。”

阮清看着老妇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只感到无名的可怜与可悲。

“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她！”老妇人苦笑说道，“不过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而你，也会在难熬中慢慢死去，就像我的心一样，承受着被一口一口啃噬的痛楚。”

老妇人说着便大笑起来，嘴里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阮清清楚，她已陷入自己的幻想中，再也走不出来。

老妇人疯疯癫癫的样子，让阮清感到害怕，她命人将老妇人带走，临走时还特意吩咐巧儿，要寻几个信得过的人紧紧跟着老妇人。也许，她只是出于好奇才来见的阮清，但阮清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自然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

兴许这位老妇人就是世上唯一能解开自己身上蛊毒的人，阮清这样想着，不由得轻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