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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川》第一章 剑挑霜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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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铁剑在手,泛起丝丝寒光。

黄巢脚步轻盈,挺身蓄力,腾空一刺,使了一式“踏雪寻梅”。

落地收势,他还是不满意的摇摇头。抬头一看,日头正盛,已到了晌午。

练了一个上午,竟还只是神似么?

他用衣袖掸去薄汗,翻腕起势,铁剑一动,舞起阵阵清风,竟是不顾疲乏,又操练起来。

剑招是家里的门房齐老二教他的。

从他记事儿起,这齐老二就每天替他家看着庭院大门,说是看着,实则不然。

黄巢每次见他时,他都在睡觉。

他穿着一身破烂布衣,倚着红漆的大门,平日里不管谁和他打招呼,他的眼睛也都是半睁不睁的,一副慵懒相。他是府里下人们闲暇时的谈资,怕是连那街边讨饭的乞丐都比他要勤快些。

可黄巢知道,齐老二不是那只知道吃白饭的懒汉。

一次夜里,家里遭了贼,他家别院众多,占地颇大,寻常人哪里摸得见贼人的影子,下人侍卫见家里失了窃,黑夜里,只得四处摸索,家里一时间乱成一片。

却说黄巢,他也忙着抓贼,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握着铁剑,天色太暗,他眯着眼找了好几个院子,依旧是一无所获。

他听着家里的喧闹声,心里暗自盘算,怕是那贼人听见了风声,已经遁走。

思索之时,却见一黑影从眼前闪过,倏忽之间,竟已上了高耸屋檐,眼看便要越墙而出,逃之夭夭。

他没有迟疑,发足追赶,奈何那贼人轻功太好,他功力太差,只学了些粗浅的武功皮毛。

他追赶不上,只得任由那盗贼逃走。

正当他一腔愤懑无处发泄的关口,却见一人手执长剑,跃上房梁,轻功之好,确是黄巢生平仅见。

那人的一身布衣烂衫,破陋的衣角在黑夜的冷风中飘摇,可他的剑却平直端正,映着清冷月色,令人心生寒意。

黄巢惊异,仔细望去认出那人,正是自家的门房齐老二。

只见齐老二几个翻腾,轻易便赶上了盗贼,左手一探,擒住他的衣领,却不知那贼人练了什么泥鳅功夫,运转气力,竟然从齐老二的手里挣脱出来。

齐老二见状似乎也有几分诧异,眼看贼人又要走脱,但他的剑依旧平直,丝毫未显慌乱。

他运功追赶到贼人近前,贼人见他不用多时就已近身,吃惊之余抬腿一脚送出,齐老二却也不躲闪,任那脚力正中胸口,这脚看似简单却有内劲,奈何齐老二早已将全身内力聚集在贼人落脚之处,他功力颇高,这一脚也只是让他闷哼一声,并没有真正伤到肺腑。

齐老二左手借势抓住盗贼脚踝,右手横剑斩向贼人的大腿,这剑若是砍中,那贼人的腿必定齐膝而断,再也逃脱不得。

黄巢以为已经得手,却不料,眼看着那贼人又使出那腻滑的巧劲来,挣脱了齐老二的手。

齐老二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抬头道:“沾水七劲?他姬半山也要来趟这这摊浑水?”

这时黄府的下人和有些功夫的打手已将两人团团围住。

贼人见行迹已经暴露,看着将他围困得水泄不通的人墙,心想:“如此戒备,再跑无义,今日已是逃脱不得了。”索性摘下面罩,却是个脸色苍白略显病态的人,他脸上僵硬地扯出一个森森的笑,讥讽道:“梅剑齐沐生,十五年来,这江湖都说你杀孽太多,不找个和尚庙去吃斋念佛,却是给黄家当了看门狗。”

齐老二见他说出了自己的本名,眼神微凝,问道:“你是谁,姬半山是你什么人?”

贼人注视他道:“我是他徒弟,梁昀。”

齐老二对贼人似乎有所印象,朗声道:“原来是你,人人都想要那丹阙经,争了数十载春秋,没一个练成的,天下第一真的那么好做?非要搞得生灵涂炭,积骨成山?”

梁昀恶笑道:“你不想做,自然有其他人想做,当年霍子衿武功之强,冠绝古今,只留下这部绝世真经,得真经者便可得真传。天下第一?谁不想做!”笑罢,他咳了几声,呕出一滩血来。

齐老二看着地上的血迹,摇头道:“可你还是未曾得手。”

梁昀用衣袖拭去嘴边鲜红,悻悻道:“我只是未曾想到黄德昭的武功竟也不错,这老家伙为保经书,真也算是寸步不离了。”

齐老二皱眉道:“姬半山怎么知道我把经书藏在黄家。”

梁昀说道:“你得到经书,却不修炼,实在暴殄天物,我师徒两个寻了你十几年终究是打听到蛛丝马迹。”

齐老二面不改色道:“也算难为你们了。”

梁昀阴狠道:“只是当年你为得经书身受重伤,不知道你的梅剑还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快。”

齐老二抚剑道:“我的剑,始终没有变过,他姬半山也没变啊,让你先来探路,不过还是怕死的孬种罢了,连徒弟的死活也不曾顾忌。”

梁昀咬牙说道:“你怎知谁先死?”说罢,运起他“沾水七劲”中的“泰山劲”,打出几拳,拳劲刚猛无匹,如泰山压顶。齐老二并未选择硬抗,脚步放轻,辗转腾挪,躲过刚猛拳劲。

梁昀见几击不得,又将“泰山劲”转为“扶风劲”接连打出几拳。一时间,拳如星斗,快似强风。齐老二受了几拳,伤了几处。见状已是不能藏拙。剑势浑圆连绵,腕臂轻抖,使出一式“气满乾坤”,梁昀躲闪不得,这一剑正斩在他臂膀之上,血花逬出,已然受了不轻的伤。

齐老二挥去剑锋上的血迹,说道:“你不行,叫你师父来,或许还能挡我几剑。”

听了这话梁昀越发暴躁起来,上前与齐老二缠斗,拳脚一式比一式凌厉,但却有逐渐凌乱的势头。

齐老二知道他心态失衡,习武之人最忌讳心不静,梁昀因他一句话便激愤不已,已然失了先机,不出十招,败势已显。

齐老二顺势而上,近了梁昀的身,趁他拳脚凌乱空虚,翻身一剑,却是一式“雪霁天青”,一剑之间,在黄巢眼中只是寒光乍现,倏忽之间,那梁昀便如一摊死肉,从梁上翻滚而下。

他仔细看去,那一剑穿胸而过,梁昀口中呛出鲜血,竟是连眼睛都没有来得及闭上,便咽了气。

这一剑实是惊艳了黄巢,他本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读书习字是本业,考取功名是志向。

可齐老二的一剑,斩开了黄巢的江湖。

他只知道齐老二剑术厉害,却哪里知道,当年齐老二练武所受之苦更胜寻常习武之人。

数九寒冬,腊梅盛开,齐老二不顾严寒,练剑数载,才有如今这惊世一剑。

一剑,务求必杀。

从那日开始,黄巢便打定了注意要拜齐老二为师。

他知道齐老二平时谁也不理,他虽然是主人家,怕是这师傅也不是轻易就能拜成的。

向家中仆人打听,这齐老二旁的是一概不问,仿佛天塌下来他也浑不在意。

但唯独好酒能让他精神抖擞,一扫往日疲态。

齐老二爱酒,也痴于酒。

少年黄巢心想,这可能便是潇洒吧,一杯酒,一把剑,一个人。

他暗自点头,胸膛里像是翻起滚滚热血,脑海里全是自己曾经在书里读过的那首诗:

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飞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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