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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川》第二章 笛横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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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巢为学这上层剑法,也算是废了几番心机,托人在川蜀之地寻得十年的“九酝春”捎回江南。

这陈酿在盛产美酒的巴蜀亦算得上是重金才得以求得,酒香浓郁醇厚。黄巢家中世代以贩卖私盐为业,家境十分富足,这才有财力供他如此花费。

黄巢拎着这坛美酒,自觉是万事具备,便到大门旁寻那齐老二。

到了府门前,他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前辈,却未有回应,见齐老二依旧昏昏沉沉地闭目打盹,便将那坛“九酝春”放到齐老二面前。

似是闻到了满院酒香,齐老二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了看酒,又看了看黄巢,问道:“何事。”

黄巢听得询问,暗想这酒总算没白买,也不绕弯,连忙躬身回道:“请前辈传我剑法。”

齐老二的眼睛又睁大了些,身子却未动,说道:“为何要学我的剑。”

黄巢心里明白齐老二问的是什么,他家是盐商大户,富甲一方,凭财力未必不能学得上乘武学。

黄巢答道:“那日前辈梁上一剑,杀气泠然,非他人可比。”

齐老二盯着他,问道:“你学剑是为杀人?”

黄巢答道:“是,也不是。”

齐老二坐起身子,道:“怎么说?”

黄巢说道:“山中一猛虎作乱,不杀,死百人而活其一;杀之,死一物而活百人。”

齐老二抱起酒坛,豪饮一口,叹道:“好酒!”又转过头向黄巢问道:“道理倒是说的清楚,就是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真的明白。剑法是你爹让你来我这里学的?”

黄巢恭敬回道:“不曾,是晚辈自己要学。”

齐老二喝了好酒,心情好了几分,看黄巢一身名贵锦衣,眯眼道:“练武的苦,你受得住?”

黄巢一笑道:“前辈只管教。”

齐老二只顾饮酒,脸色微醺道:“我欠你爹的,便没有理由拒绝。你要学也是明日来,今日我要品品这酒。”

黄巢喜不自胜,知道事情已经办成,只是没想到如此简单,他恭敬施了一礼,道:“弟子遵命。”

齐老二摆了摆手,说道:“你不是我徒弟,我也不是你的师父,告诉你爹,我和他不欠了。”

黄巢微怔,拜退而归。

从那日开始,黄巢便跟着齐老二学他的梅剑,原本黄巢只觉齐老二剑法高深,当自己亲身学过之后,越发觉得他的剑精妙无匹,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困苦,饶是他自幼聪慧,学起这梅剑也是多有困顿。

梅剑只有七式,却可灵活对敌,光是这第一式“踏雪寻梅”,黄巢连着练了几日也无寸进,便是再坚韧也有了灰心之意。

他放下铁剑,席地而坐,看着院墙外那颗枝叶繁茂的粗壮柳树,想起那个常常坐在枝干上吹笛的少年来。

“这小子今日却不曾来,别是出了什么事情”

黄巢摇头暗笑自己多想,从小到大就那小子鬼主意多,机灵狡猾,是个活生生的狐狸性子,怎会有事?

杭州城东,碧林轩中。

布衣少年正被轩内的管事打骂。

黄巢哪里知道自己说的这么准,要是布衣少年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讥讽他一句您真是真人菩萨转世,改行去算命也好。

只是现在布衣少年算是没那个闲心思了。

管事手执藤条,照着少年臂膀狠狠抽打,骂道:“多事的东西,吹你的笛子便好,非要学那贱皮子的奴才。”

少年受着抽打,疼得脸上抽动,却咧嘴笑道:“您骂的是,小子的皮子贱的很,您可要多多抽打”

听了这话,管事更恨的紧了,手中藤条多加了几分力道,嘴里依旧是骂骂咧咧的不曾停过。

少年摇摇头,暗叹自己今日当真是多事了些,栽在这家伙手里倒也不算冤,毕竟是自己惹的祸事,怨不得别人。

说起这碧林轩,是杭州城一等一的青楼妓馆,勾栏瓦舍,繁盛至极,大多是达官贵人消遣寻乐之所,轩内人一掷千金者众多,寻常百姓根本连门槛也沾染不得。

就算在京城,碧林轩也是有一定名气的,虽说是青楼,但也有人称其为雅苑。是因为碧林轩既做着娼妓买卖,也聚集了众多琴棋书画的能手,以替轩内卖艺为生。

这些卖艺人虽有一技之长,却大多身世艰难困苦,他们不曾卖身给轩内,却可靠技艺挣些果腹钱,正因如此他们更加心甘情愿地在碧林轩卖艺,干些吹拉弹唱的活计。

布衣少年便是以吹笛为生,他的笛将他养大的师父传给他的,技法也同样是师父在世时传授给他,让他在世间能有一口饭吃。如今师父已死,世上只剩下他一人,倒是真孑然一身,没什么值得挂记的了。

少年的笛艺在杭州城也是有些名声的,在碧林轩内,雕梁画栋,纱幔低垂之间总能听到少年的一曲“鹧鸪飞”,吹完又变“姑苏行”,而后再奏“青天揽月”。似是有千变万化的能耐。

这日,知府王大人之子到了碧林轩,少年正吹着笛,不知怎的,那王公子见弹琴的卖艺女彩环姿色尚好,却舍了那些个莺莺燕燕不要,偏要这彩环服侍。

可那彩环是卖艺不卖身,这就难倒了一众下人,几番商量却也不行,这王公子就要强抢。这彩环也是有些力气,王公子几番拖拽,愣是没有逼她就范。

正当王公子忙着拉扯彩环之时,布衣少年上前对那王公子嬉笑道:“王公子别急,这女子拗的很,怕是不好整治,别把您给累坏了,等我帮您提了她进房,小的给您添把柴,王公子等着生米煮成熟饭,岂不美哉?”

那王公子喝了些酒,脸色微醺,似是被他说动了心,连笑道:“总算来了个懂事的,好,就依你,办好了这差事,本公子重重有赏。”

布衣少年一脸谄媚,低声下气道:“您等好了,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也不顾那彩环挣扎,布衣少年用抹布塞住彩环的嘴,扛起她便走。

可到了房间里,彩环挣扎得越发厉害,布衣少年十分无奈,将她扔在地上,只听见彩环被塞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少年却不急着将彩环捆绑,反而打开红漆木窗,皱着眉头道:“你尽可再闹腾得欢一些,把那王公子闹来,吃的你骨头都不剩!”

彩环停了挣扎,只是不停流泪,少年取下她嘴里的抹布,道:“一会便从窗子逃吧。”

彩环自知有了生机,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不由得感激涕零道:“多谢你了,大恩大德必当谨记。”

布衣少年帮她出了窗,向她说道:“这杭州城今后是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处了,一会千万不要回头,出了城后也不要停下,一直向北走便是,这王公子是出了名的跋扈,要想避开他讨一个公道,只有去了京城,才有一线生机。”

彩环听了这话,眼泪流的更凶了,不知是感动还是害怕,问他道:“你为何冒险救我。”

布衣少年只是淡淡说道:“只是看不惯罢了。”

过了些时间,人已经逃的远了,看着大开的窗子,他的头脑被风吹的清醒了些,布衣少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自苦笑道:“陆忏啊陆忏,你是自找苦吃啊。”

说着拿起屋内桌上上好的紫砂壶,将自己的额头砸的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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