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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黄春秋》第三十四章:献计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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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玄黄601年,参惠帝同兴元年,十二月。

“王上,少庆要反!”

魏瑾声嘶力竭的说出这几句话后,再次昏厥了过去,他强撑着精神等了少不凡一炷香的时间,这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少不凡面色比往常更加苍白,仿佛被门外的鹅毛大雪冻出了一层冰壳。

少庆是娄郡王少余之子,少余被少季卿胁持到轸郡帝都之后,少庆便代他管理娄郡的军政事务。

少庆是八月才献表归降的,那时少不凡接到斥候密报,少季卿发兵二十万东向攻击壁郡。

他当机立断,连夜集结陷阵营一万重甲步兵和奎狼营的五千铁骑,拂晓发兵,一日之间向东奔袭百里,三刻之内击溃胡邦昌的三万残兵,当日傍晚,兵临娄郡郡治阳林城下。

他还记得城楼上试图自刎殉城的少庆,他的目光里满是如见鬼神般的惊惧。

少庆最终没能杀身成仁,因为他战抖的手已握不紧剑柄,

献上降表时,少庆在彻骨的秋风中光着上身,涕泗横集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懊悔。

“你后悔了?是后悔没有早日归降吗?”

少不凡将降表递给身后的卫士,弯腰伸出双臂将他搀起,少庆摇了摇头,哽咽的回答:

“臣只悔腿脚发软,没力气从这城头跳下去。”

少不凡仰天大笑,脱下自己的大氅给他披上。

“何必要死呢?孤夺得天下之后,定会封你作堂堂正正的娄郡王,只是你暂时不能待在这阳林城中,孤要派你去镇守娄东县的北境。”

少余痛哭流涕的磕着头,少不凡觉得他是喜极而泣。

“少庆屈从少季卿只是因为他父王被挟持做了人质,如今少余被杀,他定是恨透了少季卿,孤承诺封他做娄郡王,他还不对孤感激涕零?”

攻克娄郡的七日之后,少不凡拍着少季卿送来的紫檀木盒,反驳劝他软禁少庆的楚守朴,那盒子中装着少余裹着石灰的首级。

楚守朴意味深长的叹息。

“王上啊王上,怕和恨您还未分清楚,少庆怕少季卿,他恨的是您。”

“恨孤又如何,少庆庸碌怯懦,绝不敢反孤,娄东县北的密林难以通行大军,防守压力本就不大,用别的将军去守都是牛刀杀鸡,用他少庆去守却正合适。”

少不凡的口气不容辩驳,楚守朴却摇头笑了。

“猛虎和恶狗争猎一驴,请问王上,这驴命在旦夕之时,是踢恶狗还是踢猛虎呢?”

少不凡沉默,楚守朴说话从不顾他的感受,总让他胸闷气短却又难以辩驳。

“王上见过驴给恶狗看家护院防备猛虎的吗?”

“你!”

少不凡拳头捏的作响,手臂青筋暴起,楚守朴却只是一躬到地,说了声告辞便拂袖离去。

*擒驴*

“楚先生啊楚先生,为何对的总是你?难道我真是一条没用的恶狗吗?”

少不凡心中纠结着悔恨与愤懑,魏瑾千里寻主而归,力尽之时说出的肺腑之言应该不会有假,张永三也说在娄东县北边的树林里遇到了少季卿的兵。

“永三,带我去夷人挖的密道。”

他披上大氅,转身便要出门,归心定连忙起身,抓起自己的鹿皮罩袍。

“王上,您万不可独闯龙潭啊,若硬是要去,臣随您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我只是去探明虚实,你在此全力医治魏瑾。”

少不凡摆了摆手走出门外,张永三也跟了上去,经过归心定身旁时,归心定拉住了他,一边将自己的鹿皮罩袍给他披上,一边压低了声音交代道:

“你脑子聪明,想想办法劝阻王上,万不可让他负气犯险。”

“我试试吧。”

张永三点了点头。

大雪纷飞,少不凡身上落满了雪花,他骑着纯白的龙马“定边”,人马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张永三骑着归心定的驽马与他并行,握缰绳的手指冻得生疼。

“永三,你是普通百姓,你如何看待我的所作所为。”

少不凡低沉的发问。

“郡王,您是战场上的英雄,论起行军打仗,天下没有您的对手。”

张永三不假思索的回答,少不凡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战场之外呢?”

“您对本郡百姓也很好,如今兵戈四起,钱粮消耗巨大,但您没有增加本郡百姓的税负,如今城内虽然粮食紧缺,但百姓们骂的都只是禁止外郡卖粮给咱们的少季卿。”

张永三想起罗虎和周家兄弟的话,推而广之的转述给他。

“嗯,那在百姓眼里,我还算是个不错的郡王?”

少不凡望着张永三,他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郡王您现在手握奎娄二郡,却仍只把自己看作一郡之王,奎郡百姓爱戴您,但三个月来,您在娄郡增加了四倍的赋役,我不知道少庆反是因为什么,但听说娄郡的百姓都怀念他,上月还起了一次民变,被罗都护带兵镇压了。”

定边的步伐越来越缓慢,张永三说完这番话,少不凡拉住了马缰。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但我若不增加娄郡的赋役,大军便无法维持。”

“郡王,增加赋役是权益之计不得不为,等天下平定了,您一定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天子,但您今日若一意孤行,也许就没机会平定天下了。”

“你说什么?”

少不凡语含愤怒,眉毛微微跳动,张永三的语气让他想起了楚守朴。

“少庆意图谋反,娄郡民心不服,您置性命于不顾去危机四伏之地,只为了亲眼看看少庆是不是真反。”

张永三朝冻的通红的双手呵了口热气,少不凡静静的等他,眼神愈发凌厉。

“其实他是不是真反并不重要,您只是负气而已,您不想承认自己判断错了,可若是您每个判断都是正确的,又何必要养着楚先生等一帮谋臣呢?”

少不凡拉起了大氅的风帽,似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我小时候常常挨娘的揍,娘揍我我并不恨她,因为我知道她是想我变得更好,想要纠正我的错误,娘每次揍了我,我都能看出她比我还痛苦,楚先生每每对您直言进谏,回到家中的表情真像极了我娘。”

少不凡风帽耸动,似乎是点了点头。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无论少庆是不是真反,他手里兵不过数千,郡王您只需一道手令,让罗用都护派一支偏师除掉他便是,您的生命和理想,难道不比一个真相更重要吗?”

少不凡隔着风帽一言不发,过了许久,他拨转马头朝向戍卫军营。

“你真是楚先生的好学生。”

...

第二天正午,少庆的首级挂在了襄武城的城头,张永三和楚守朴一起挤在城下围观的人群里。

“你的主意?”

楚守朴双手交叉挟在腋下,冲苍白的人头努了努嘴。

“是先生您的主意。”

张永三语气恭敬,楚守朴嘿嘿干笑了几声。

“可别推给我,你教唆杀人的本事比我可大多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楚守朴有些受不住寒冷的天气,拉着他钻出人群往王府走,没几步便迎面撞上了急匆匆赶来的归心定。

“楚先生,魏瑾醒了,说还有天大的要事须向王上汇报,快,咱们得和他一起去。”

楚守朴点了点头,不疾不徐的说道。

“嗯,必是有关平西将军魏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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