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

张永三并不知魏瑾经历了何等的尸山血海，只看见数支羽箭深深的插入他背后的包袱，箭头直透血肉，像是背着一只鲜血淋漓的刺猬，撕裂的长袍腰腹处有一处长枪穿刺的血洞，凝血已经发黑，浑身的泥污遮住了长袍的颜色。

他身后的黄衣追兵越来越多，林间影影栋栋的竟有上百人，张永三想不通他们是如何穿越了娄郡边境密不透风的防线，但现下已经没有思考的余裕了。

“大金，救人！”

他朝大金狂呼，大金似一道金色闪电般跃过少年们的头顶，向魏瑾方向奔去。

张永三使出攀灵术，双脚在树上蹬踏而上，身体纵跃向前飞出，稳稳落在大金的背上。

“我们也上！”

周颐拔出了随身的猎刀，罗虎也从背上抽出长剑。

钱报春蹲在一棵树后一动不动，同样没动的还有张二七，他对于是否要救这个杀母仇人的儿子仍是十分犹豫。

“帮主，杀斗郡狗贼啊！还等什么?”

罗虎大喊着冲出，这倒是给了张二七一个正当的理由，他点了点头，拔出钱报春腰间的短剑跟了上去。

“呜嗷！”

大金仰天长啸，震的枝头积雪漫天飞落。

金色的巨犬猝然来到眼前，百余名追兵和奔逃的魏瑾都是猛然停步，惊恐万分的愣在当地。

大金也未再向前，只是耸着后背呜呜低吼，地鼠帮的几名少年冲到大金身边围拢。

双方出现了短暂的僵持，无人放箭，无人喧闹，也无人再前进一步。

“魏公子，是我，张永三！”

张永三从大金背上伸手下去，魏瑾这才如梦初醒，以长枪撑杆一跃而起，抓住了他的右臂。

张永三手臂一阵酸痛，那包袱中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和魏瑾的身体一起竟似重达千钧，幸得他会攀灵术，双脚和左臂贴紧大金的脊背用劲，以攀登之力将他拽了上来。

“要跑了，放箭放箭！”

兵丁们见状也回过神来，虽仍不敢向前，但乱箭却朝大金倾盆而至，张永三催动龙灵放缓视野，指示大金纵跃疾驰，三两步便突破了箭雨。

大金前爪挥舞，当先的几名兵丁惨叫着被抛至半空，接着血盆大口连咬带掷，短刀般的利齿立时撕碎了一人的身体。

张永三在他背上弹弓连发，这次他没留情面，砂子挟劲风飞出，几名正在弯弓搭箭的兵丁无声毙命。

十几个离得近的兵丁已被吓破了胆，扔下弓弩兵刃落荒而逃。

“地鼠帮来也！”

地鼠帮的四名成员也狂呼着随大金掩杀过去。

罗虎和周家兄弟都是名将之后，武艺自是不弱，张二七又有龙灵护体，兵丁们本就被大金冲的七零八落，尚来不及结阵防御，已被他们砍翻了七八人。

这时，步行的追兵身后冲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他打着马左右驰骋，怒喝着挥动马刀砍杀后退的兵丁，兵丁们见后撤无路，只得拔出佩刀再次向前。

眨眼间，强弱之势逆转，地鼠帮四人组成的防线连连后退。

张永三见状不妙，拍拍大金的脖颈，它四脚向后一蹬，身体腾空向那军官扑去。

千斤雄驱轰然落地，溅起四周的雪泥，那军官的战马受惊过度，竟侧着身子翻倒在地。

军官一只腿被压在战马身下，扯着嗓子发出绝望的惨呼，大金前爪抬起，朝他用力拍落，鲜血从爪间溢出，连战马的头颅也被砸的粉碎。

大金的威慑力实在惊人，这次战斗又是出其不意的遭遇，眼见督战的军官惨死巨犬爪下，追兵们纷纷乱作一团四散退去，只留下挂在枝头和僵卧雪中的二十来具尸体。

“呜呼！地鼠帮威武！”

罗虎从大金的脖子上扯下被鲜血浸染的旗帜，挥舞着跳着脚欢呼，大金也摇着尾巴甩头应和。

张永三却感觉身体有些异样，方才运至全身的龙灵似乎难以平息，四肢百脉仿佛要炸裂一般的难受。

“永三！你身上着火了！”

周肖指着他惊呼道，周颐见状连忙从地上拢起一个大雪球向他砸去。

雪球砸在他头顶粉碎，雪花还未及散落，便已融化成滴滴雪水，张永三顿觉舒爽无比，奔涌的龙灵似乎平息了一些。

“再来再来！”

他对下面的几人喊道。

“不可！都住手！”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魏瑾。

“你应是方才运起龙灵杀人，使得龙灵疏导提升了一成，此时万万不可强行压制，我来帮你。”

他说着暴喝一声，双掌猛击张永三后心。

张永三后背一阵剧痛，只感觉本如江河奔腾的龙灵被这一掌震成了涓滴细流，而随着魏瑾掌力渐消，细流也缓缓的汇入全身。

炸裂般的肿胀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自持的血脉喷张，张永三翻身落地，一拳打在身旁一棵松树之上，喀啦一声，树皮四溅，两人环抱的树干上竟被砸出了一处深逾寸许的凹陷。

他正要转身向魏瑾道谢，却见他似已晕了过去，乌黑的长枪落在地上，胡须丛生的脸埋进了大金卷曲的金毛之间。

“不好不好，我爹的兵！快跑！”

密林之外隐隐传来人喧马嘶，罗虎立刻转身撒腿就跑，红白相间的帮旗飘荡在他脑后，那只地鼠似乎正在放声大笑。

*还书*

深夜，张铁匠家中灯火通明。

归心定用薄如蝉翼的利刃划开魏瑾背上的包袱，生怕扯到了那些连着包袱与他后背血肉的箭矢。

哗啦啦，乌黑无光的铁块散落一地，其中一块上，镌刻着褪色的暗红“弓”字。

张永三和张二七都认得，这是刻着“张侯神兵”的那块铁匾。

“他遵守了对你们的约定，是我错怪了他。”

少不凡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悔意。

“归主簿，你一定要救活他。”

他如下王命一般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句话，归心定正用烈酒擦在魏瑾背上消毒，他放下酒瓶回头时，少不凡已大步迈出了门口。

“臣一定尽力而为。”

归心定对着他的背影喃喃回应。

张二七拖过一个木箱，将地上的碎片收拢装起，娘依偎在张铁匠身旁，身体微微发颤，地上的酒混着血迹流到他们脚下。

归心定左手握着一只羽箭的箭杆，右手将那利刃在油灯下烧了烧，小心翼翼的划开箭头插入的皮肉。

“啊！”

魏瑾血肉模糊的后背腾起一股白烟，人也是立刻被剧痛催醒。

“魏都尉，忍耐些，很快就好。”

归心定左手猛一用力，羽箭连着血丝拔出。

“快，快，请王上来，奎郡，奎郡危在旦夕了！”

魏瑾双手不住的挣扎，似想抓住什么东西站起来，拼了命的喊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