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月沉默，我就不该问……

师弟出关之后的种种行为，一改他闭关前的那种清冷、神秘形象。整个人周身气质都有了实质性变化，虽然宓月不知这种变故从何而起。

但不得不说现在师弟这种闲适感，才是最像昔时那个尊贵的掌门弟子。

不像宓月认为的那样，灵昭远根本没有多在乎这个他建了五十年的势力。

灵昭远本身建起安云阁就是为师姐复仇，现如今已经查明，当日那几位长老都已离奇死亡。看来这背后种种阴谋算计，本就隐晦复杂。

更何况师姐要重回北渚，想必背后会受到更多暗箭和陷阱。所以灵昭远一定会放下一切，陪着师姐。

在灵昭远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事能比师姐更重要。现在莫说一个安云阁，就是把他自己所有修为，全都送给师姐，他都是毫不在乎的。

灵昭远无比顾念师姐的安危，他还真起过这种念头…….若不是灵昭远修为太高，塞给师姐反而会害了她，他还真想一步把宓月提升到大乘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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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接到师姐死讯，灵昭远一心全扑到了查明真相和复仇上。那时的他还稚嫩，悲痛至极却无可奈何。他想去复仇，却碍于北渚掌门弟子的身份，很多事情都束手束脚。

褪去华贵繁杂的北渚道服，卸下所有象征身份的刻牌。灵昭远只着一身白锦，在北渚宗门口跪了整整四十九天。

七七四十九天时，鬼魂会最后看一眼生前的亲友，此后便不再留恋，重新投回混沌。

凡人看不到鬼魂以为这说法是谣传，但是修真者都明白，这是真实的。只是灵昭远跪了四十九天，却从未见过师姐的魂魄……

说灵昭远傻也好，或许他也是真的痴了。在他心底竟然真的有一丝期望，觉得师姐还没真的死去，仿佛她还在某个地方汲取能量，有朝一日就能苏醒过来。

灵昭远昔日是什么身份，北渚掌门弟子，举全宗之力培养，说是天下最尊贵之人一点都不为过。

别说是在北渚门口下跪，就连平时修炼起居，都会有专人记录。

但当灵昭远主动剥离所有权势时，这种尊贵也不再属于他。

四十九天，他下跪离宗的消息，传遍了所有修真者耳中，包括他的师尊疑云仙君。

掌门听闻之后，竟然发出了叹息。这位几乎被奉为神明的人，数千年来第一次如此直观明了地理解了天命。尽管他们已经力所能及地抵抗了，可命数依旧如期而至。

离开也好，接受命数，也是一场造化。也罢，疑云仙君手一挥，默许了灵昭远脱离北渚。

北渚宗门口的天阶，是沟通人界与修真界的唯一渠道。百万层石阶，象征凡人与仙门的百万丈鸿沟。

灵昭远没有动用丝毫灵力修为，一步一步走下。

走下这石阶，从此人仙泾渭分明。

灵昭远晕倒在北渚脚下时，一股疲累涌上，无数复杂的思绪将他淹没。

灵昭远只想睡一觉，起码在清醒后的几秒钟内，他总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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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昭远此生都没想过，还能有重回北渚的那一日。

宓月此时心情也是十分复杂。在她看来，仿佛自己昨天才离开北渚，再回来，身份心境已是天壤之别。

不甘、愤怒、失望，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委屈，这些心情慢慢发酵，让她内心震荡，御剑飞行也有些不稳。

小橘勾着她的衣服，在空中一上一下晃悠着。宓月回过神来，低头看见这傻猫一脸兴奋……一点都不觉得在高空无安全措施娱乐，是一项危险举动…...或许，该夸一句，艺高人胆大？

宓月赶在这傻猫做出更多花样动作前，制住它的挣扎，把它强行抱在怀里。

宓月抱着小橘摸索了一阵，手上多了十二道爪印……

爪痕的痛感还没有宓月内心的震撼多……

以前她都不曾发现过，这只胆大包天，调皮过头的傻猫，竟然是位女孩子……

对灵昭远投过来的疑惑视线，宓月尴尬一笑。顶着小橘的白眼，把它护在身后。

宓月取出伤药凝心疗伤，伤口很快就痊愈了，一看便知小橘下手非常轻。于是愈发觉得小橘娇憨可爱，更要温柔对待……看来天下铲屎官一个样嘛……咳……

灵昭远对这只橘猫兴趣颇大，以他如今神通，竟然看不出这只猫的来历。

所有生灵的起源，都是混沌中的一颗种子。之后在种种人生之路会做出不同选择，就会长出不同分枝，最终形成一颗生灵树。

可能是师姐体质特殊，起源看不出形状。尽管宓月的前世，生灵树上非常清晰，但追溯及根源，全是朦胧的一片。

而这橘猫也就更诡异了，时光在它身上仿佛凝结了。它的生灵树到现在还是一颗种子的形状…….不管灵昭远何时查看都是如此，不曾变过……

前往渚洲一路颇为无聊，灵昭远曾多次想抱过小橘仔细探究，都以小橘的拼死挣扎和宓月的嗔视告终。

导致宓月无比头痛。她一方面要防备灵昭远，还要把这两位对彼此出手的想法都安抚下来。

她能感到小橘对灵昭远似乎很熟悉，只是这种熟悉不是像知己故人的那种温馨，倒是有点像命中宿敌那样提防。也不知道师弟到底对人家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小橘在一旁大呼小叫，“这个坏蛋，当年明明是我先发现你的！是他抢走了你！他根本保护不好你，还是投奔本姑娘吧！本姑娘罩着你！”

一通“喵喵叫”得到了宓月的举高高和摸头，还顺便在它小额头上亲了一下。小橘晕乎乎地，默默趴回宓月胸口安分下来。

又经过几日几夜飞行后，空中一道几千丈的璀璨银光映入两人眼中。即使是白日，这道在天际缓慢流淌的河流依旧熠熠生辉。这条闪耀河流便是汶河，也是凡人口中的银河。

传说当初天地混沌，帝子降临渚洲后，觉得夜晚时一切太过晦暗，于是抬手在空中一挥，一道河流被他召来在天际流淌，让此河流在夜晚散发柔光。后人依据此河将渚洲划分为北渚和南渚。

帝子降临的地方被称作北渚，于是便成为了无数修真者引以为傲的圣地，天下第一宗门---北渚的名称也来源于此。

南渚则是许多人界国家聚集之地，这些人界国家都依附于各个修真宗门。各自划分领域，按域而治。南渚再往外便是无数高山险地，一些不愿意攀附修真宗门的人界势力扎根于此。同时，还有一些妖魔也生存于此。

安云阁所在的汤谷便位于南渚东侧，想要前往北渚，就必须要先进入渚洲。北渚是在天阶附近一座人界城市中收徒，所以他们还要抵达南渚，再前往那座城市。此等路途，十分遥远。

渚洲十分辽阔，也从来没有人去丈量过标注出具体大小，所以便以汶河为标准，凡是能看到汶河，就算已经进入渚洲领域。

此外，因为南渚国家皆依附于宗门，所以为了显示对宗门的尊敬，除宗门弟子外，外行修真者皆不允许在空中飞行。

灵昭远和宓月自然也知道这规矩，他们二人都是不愿多事之人，看到汶河时就撤去灵力，从空中缓缓降下。

既然不允许飞行，那么徒步前往便是。左右已经抵达南渚，想必不过几日就能到达那座城市。

再一次踩在渚洲土地上，宓月的心境不免有些波动，这几个月的治愈时光一下子远离了，前世那些纷扰又重新占据。

宓月长舒一口气，渚洲，北渚，离开这么久，自己终于是回来了。

环顾四周，一切都带着人界独有的热闹与喧嚣，这是宓月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来到人界国家。实际上，这天地间还是芸芸众生数量最多。

普通人的寿命没有修真者那样长久，但他们的一生同样波澜壮阔，甚至更夺目更热烈。他们身上迸发的情感才最为真实。

周围匆匆来往的行人，他们都看见了宓月二人从天而落，不过视线在自己与师弟身上转一下就不做停留。随着北渚收徒仪式将近，有越来越多的修真者出现，他们也从一开始的敬仰到了现在的麻木……

宓月与灵昭远缓慢走在官道上，听着周围商贩时有时无的吆喝声，整个街巷都变得慵懒起来。

忽然一个人影迅冲来，路过时狠狠地撞在宓月肩膀。“嘶……”两人都是一声呼痛。

小橘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身体弓着，露出四颗尖牙，对着冲撞者发出威胁声音。

灵昭远也在一瞬间将灵力化为实质，在宓月周身建起牢固的屏障。

宓月原以为来人和前世有关，但当她看到兜帽下一张过于年幼的陌生脸庞，就明白此人绝非冲着自己而来。

撞她的少年也诧异了一下，刚一瞬间的相撞，自己体内原本有些溃散的灵气又重新凝实起来。她究竟是什么人……

前方传来嘈杂声，大批人马围涌进街道，将宽阔的路面占据个结结实实。看其身穿铠甲手提利剑，应该是军队。此刻，他们停下来正在小声交流着什么。

他们自然瞒不过修真者的耳力，宓月听出来他们在搜寻什么人。身边的少年也是一顿，匆匆道歉后又迅速离去，看速度比先前更快了几分。

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