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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功罪锦衣卫》第二章 山雨欲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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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英依靠在门前,目光空洞,神色惨然。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去救好友赵文渊吗?不可能,自己的力量何其弱小。逃回家中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似乎这种懦夫的行为才是目前最明智的做法。但是自己的行李盘缠衣物都放在了赵文渊家中,现在肯定被官府的人搜查一空。没有了银两,该如何回家呢,总不能一路讨饭回家吧。

正在怀英苦苦思索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声音上分辨不出有多少人。怀英急忙站起身来,躲入牛棚的干草堆中。

“咔嚓!!”一声清脆的开锁声,院门被一脚踹开,紧接着进来一队官府的人,他们迅速展开,分散在庭院的各个角落。那之后,两个身穿朝廷官府的人毕恭毕敬地将一位身着红袍的人迎进院内。怀英从杂草的缝隙中只能看清模糊的人影,从他们身着的官府来看,那两位点头哈腰的朝廷官员应该是刑部的人,而那位身着红袍的人应该就是皇帝身边的执掌刑狱的锦衣卫镇府司的人。

“总骑大人,这里就是兵部武库司员外郎张继的宅邸。”那两位刑部官员战战兢兢地禀报。

只见那名锦衣卫气定神闲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名册,打开之后翻了几页,他翻页的速度很慢,每翻一页,那两位刑部官员似乎都打颤一下,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他翻页的声音。

“呦!找到了。据吏部侍郎王成的供词,此人也曾参与谋反,并且向罪将蓝玉提供应天府军备部署的情况。并留有与蓝玉往来的书信,那些书信你们可曾找到?”

二位刑部官员支支吾吾地,半天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眼:“回大人,并未找到书信,但是我们有别的证据,可以证明张继参与此次谋反。”

“什么证据,说来听听。”

“我们从张继的卧室搜到了一把宝剑,上面刻着‘凉国公蓝玉赠’的字样,足见两人私交不浅,必有勾结。”

“嗯!有点意思,忙乎一晚上,走了十几户,就这户搜到个像模像样的证据。下一户是哪里?”

“回大人,下一户是住在城东南处的吏部主事林恒,离这里有点远,不如我们明日再去?”

镇府司总骑大人笑了一声,对着二人吼道:“明日再去?皇帝督办的要案,你敢明日再去?”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二位刑部官员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那还不快走!!”

“是是是!总骑大人,下官这就带路。”

“又是吏部的人,好像自开国以来还没听说吏部有哪位官员能够任期到了之后致仕还乡的,不是贪污受贿丢了性命,就是结党营私身首异处,这次又多了一个勾结叛将,意图谋反的。”

等人走后,怀英才从干草堆里爬出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依刚才的情形来看,锦衣卫现在正在委派刑部的人一起搜集蓝玉造反的证据,而且兵部、吏部、翰林院等等好像也都被牵扯进来。怀英不想思考那么多,因为这些事情和他似乎没什么关系,自己大老远的来到应天府参加科举,同乡的好友赵文渊无故被抓,下落不明,傍晚的时候又被通知到今年的科举取消。唉,真的是白忙一场,不走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等着被当做蓝玉的同党抓起来吗?

怀英就在那已经被搜查了的宅邸里将就了一宿,第二天便火速前往驿站,返程回乡,片刻都耽误不得。一路上,怀英心思凝重,一直都在挂念着他的好友赵文渊。自己就这样溜之大吉是不是有点不顾兄弟情义。可是话说回来,一个连科举考试都没有通过的无名小民,在那满是达官贵人,王侯将相的应天府中没有地位、没有人脉甚至连上下打点的钱财都没有,能为好友做什么呢?

越是想到这里,怀英越是心痛,感慨自己能力微小,无法救好友与深牢大狱之中,他现在是不是正在被严刑拷打。唉,一路上怀英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应天府距离凤阳县也就三五天的路程,不知不觉离怀英的村子越来越近了,熟悉的村庄、熟悉的人、熟悉的牲畜都和他临走之前一样宁静祥和。

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以及所经历的事情,让怀英突然对这片村庄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感。那种自己以前从未有过的情感——对家乡深深的依恋。应天华城、车水马龙、楼观飞经纵使有千百种好处,也终究不是久居之所。看来那位西楚霸王说的没错,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关键是,怀英还没有功成名就,封侯拜相为何就生出这般情愫。

怀英已经等不及了,他大步向家中跑去,想回到家里吃一顿母亲亲手烹饪的饭菜——那些自己以前厌恶至极的饭菜。

“娘,我回来了!”怀英推开家门兴高采烈地说道,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他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凝固了。眼前的景象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等他回家。屋子里站着四个身着黑色官服的人,其中一人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不停翻看着手里的记事薄。剩下两人一人押着怀英的父亲,一人押着怀英的母亲。还有一人身披甲胄,手握着腰间宝刀的刀柄,像是一名侍卫,立于旁侧。

那个手持记事簿的人站起身来说道:“驿站的马车真是够慢的,让我们几个等了整整一上午。”

“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里做什么”怀英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没有底气了,语速缓慢,舌头似乎都在颤抖,他很清楚,房间里这几个人是锦衣卫镇府司的人。但是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根据罪犯翰林院庶吉士赵文渊的供词,你与他一同参与谋反,与数日之前在其家中进行密谋,现在我们要带你回镇府司问话。”那名锦衣卫与昨夜怀英见到的那位大不相同,这个人风度翩翩、俊朗不凡,但是从他的眼神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好像阴差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怀英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做任何辩解,看着被押解的父母,嘴里被塞着棉布,眼里满含泪水的样子,怀英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完了。为什么要去参加什么狗屁科举,为什么不听母亲的话。

怀英被戴上脚镣,由两名锦衣卫押解着,前往应天府锦衣卫镇府司。

且说此刻的大明朝堂都笼罩着一层血雾般的肃杀之气。仅仅是短短的三天时间,就有近一万人被抓到诏狱,兵部、吏部、翰林院的重要机构几乎被全员下狱,而整个大案的罪魁祸首现在还被关押在诏狱,用尽各种酷刑,严加拷问。起初蓝玉咬牙切齿,矢口否认自己意图谋反叛乱,但是在锦衣卫的严刑拷打之下,一周的时间内连续供出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翰林院大学士为其朝廷内应,另有玉同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舳舻侯朱寿、皆参与此次谋反。洪武皇帝朱元璋。立刻下令对这些人进行彻查,在锦衣卫高效地拷问之下,这些人又招供一大批朝廷官员参与谋反,甚至有的人实在没有认识的人可以招供了,就把自己的亲朋好友,父母宗族供认出来,以求免除皮肉之苦。

镇府司位于京城的西南部,周身刷着朱红的颜料,大门口离着两头庄严肃穆的石狮。看起来与寻常的朝廷机构别无二致。可是镇府司周围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无人敢靠近。这天正午时分,镇府司的门口却异常热闹,只见有两队人马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赶来,在镇府司门口汇合。

两队人马分别是刑部尚书曹正阳和督察员右都御使宋湘,二人从马车上下来,四目相对,只是简单的行礼,并未说话,脸色铁青,似强压怒火。

刑部尚书曹正阳名属下进去通报,那名下属上去敲门,门应声而开,从里面出来一位身穿高大的锦衣卫堂官。此人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将二位大人引入院内。然后对外面的人说道:“你们就在此等候。”说罢就关上大门为两位大人引路。

院内的景观装饰十分简陋,没有曲径通幽,也没用假山珍木,唯有几颗杏树装点庭院。二人跟着这位堂官,来到了一间屋外,堂官停下脚步,示意二位进去。刑部尚书曹正阳推门而入,见屋内的太师椅上坐这的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此人身着白色衮服,服饰的纹路极其华丽,有飞鱼、金莽、翼蝠的图案足以显示出其身份地位之高并且深得皇帝宠信。房间的正面墙上挂着一把御赐镀金缳首绣春刀,房间的侧面挂着一副书法,上书“墨、劓、剕、宫、辟、赎、鞭、扑、流”九个大字,此乃西周时期的九刑,代表中原华夏最早的九中刑罚。

蒋瓛见二位尚书大人进来,便起身相迎。刑部尚书曹正阳说道:“不必多礼,找我二人来有何事?”语气中明显带有一丝怨气和不满。蒋瓛理了理手旁厚厚的一叠宣纸案牍,递与二位面前,说道:“这是近日以来所有招供案犯的笔录,二位大人请过目。如果二位大人对蓝玉及其党羽勾结造反一案没有异议,就请将刑部和都察院的官印按在下面,盖棺定罪。”

曹正阳袖手一挥道:“我不看,这些口供分明是你命锦衣卫滥用私刑,屈打成招得来的,除了口供你可还能拿出其他证据。这么大的案子,一下子牵扯上千人,光有口供如何让天下人信服。”

曹正阳义正言辞的态度似乎正如蒋瓛所料一般,他放下了手中厚厚一叠笔录,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背过身去,叹了口气“呐,二位大人认为此案该如何审理?”

都察院右都御使宋湘在一旁建议道:“此案牵扯人数众多,应当依照大明律法由三法司会同九卿一同审理,理清案件来龙去脉,所有证据确凿之后,方可定罪。”

蒋瓛听罢之后扬长大笑:“好!三日之后圣上将就此案举行三司会审,召集文武百官共同审理此案。不过在这里我要提醒二位,蓝玉造反犯上是不争的事实!此案没有任何异议的地方。”

“是非曲直岂是你随意定夺的!?三日之后我定然要奏请圣上,此案案情复杂,必须从长计议,决不可断然定罪,枉生冤狱。宋大人,我们走!”曹正阳说罢转身向门外走去。

“曹大人”蒋瓛依旧心如止水,息怒不显于“事到如今,我还要一件事要和你说清楚。”

蒋瓛理好衣袖,立于大堂中央,双手背于身后。收起了原本脸上和和气气彬彬有礼的神情,以一种凌驾于朝廷官员的刚毅果敢之气对曹正阳说道:“我锦衣卫,自本朝开国以来,共设十司十二所。全员上下,上到都指挥使,下到跑腿打杂的军士,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来自皇帝的意志,而非大明律法!”

此言一出,二位大人顿时如晴空霹雳一般愣住了,言罢,悻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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