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韩瑾正欲问出究竟，却被萧尘抬手制止，她即使再愚蠢也能看出此时凶险万分，只得噤声。随着萧尘周身气势的增长，那些窃窃私语声也小了下来。

“我若要将你们连根拔起，也不过同归于尽。”周身安静下来，萧尘也渐渐收敛了气势，“始祖大人一定要留下韩家最后的骨血吗？她的妹妹已经是必死无疑，至于兄长……她是韩家最后的希望。”

安静许久，终究剩了一声叹息。似乎是个极年轻的男子，他叹息过后，似是试探一般询问：“宸还好吗？”

“他很好，只是若是始祖愿意，他可以是韩家人。”

“他怎么会是韩家人，他和玲玲一点都不像，他……”男子的叹息似乎更为悲哀，“玲玲她……最后还是怨我。”

“她只是凡俗之人，始祖到底是悖了她的心思。”

“放她走吧。”男子似乎做了重要的决定，又似叹息般疑问，“她能离开这里吗？”

“始祖的意思，尘明白了。”

似乎是做了极重要的决定，萧尘将不明就里的韩瑾拉到面前，黝黑的眸子深处似乎有暗红色的火焰在燃烧，他俯下身，在韩瑾的手背上如蜻蜓点水一般印下一吻。

“尘，你本可以……”

那个男子似乎是在叹息，萧尘直起身子，看向空无一物的内室，微微一笑，牵起韩瑾的手，向前方走去。

他的手难得的温热，似乎是燃尽了生命所散发的温度，他牵着她，走到韩瑾陵墓的出口，她本来走了大半日，他牵着她走得不快，却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出口，他看着她的眸子，温温软软的笑了。

“你若现在离开，那我就不能陪你走下去了。”萧尘轻轻笑着，“你若是能放下程皓留下，那你我未必没有逃出生天的时候，若是不能……”他的笑似乎勉强了起来，“若是不能，我也未必不能独活。”

韩瑾愣了一愣，她不知道萧尘的意思，只是看来萧尘是极厉害的，程皓命在旦夕，她……

只是愣了那么一瞬间，萧尘忽然笑了，极艳丽的笑，他本便极美，此刻与她怀中盛放的血痴莲无比相似，甚至连这天地奇宝的颜色也黯淡了下来，他就这么笑着看着她，满眼都是支离破碎的绝望。

石门轰然下落。

韩瑾慌忙按向一旁的开关，只是机关保养完好的石门此刻竟然纹丝不动，她运尽全身真气打向石门，却是不知道这门是什么材料做的，连灰都没有溅起来，直至此刻，她终于明白，这次，萧尘是真的不会再见她了。

萧尘也真的回不来了。

她回到韩家的时候是在三天后，这三天她用尽了所有办法，都不能动摇那座石门，终究绝望归来。程皓似乎没有想到她回来的这么快，先是一愣，后又化作温柔的笑意：“让我等了许久。”

她勉强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血痴莲入药很容易，不出半日就已经熬好了，她看着程皓把药喝下，不出一分钟，他白皙的面颊便染上了痛苦的赤红，韩瑾反手抽剑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开巨大的伤口，血争先恐后的涌出，血喂给他的瞬间，他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这次取血，似乎没有了那种虚弱之感，心脏跳动的格外快速，除这之外连不适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血已经流不出来，他才缓和了气息，沉沉睡去，她用衣角擦去他唇边的血液，脸色已经是惨白，起身时晃了晃，靠在床边缓了一会儿，伤口居然已经开始愈合。

起死人肉白骨的效果，绝不会是人类的力量。

她似乎也能想到些什么，终究化为一抹勉强的笑。

不管程皓此刻还没有苏醒，她深深作揖，转身离去，衣角却被虚弱的力道拉住。

“你要走？”不知是什么力量让他现在醒来，她回过身看向他，似乎知道了答案，他深吸一口气，又换了个问题，“刚才为何对我行礼？”

“微臣韩瑾拜谢陛下知遇之恩，陛下天恩，此生无以为报，唯有如此以示心中情意。”

“情意？”程皓挣扎着起身，漂亮的眼睛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恩情？”

“是。”韩瑾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开口，“拜谢陛下知遇之恩。”

“我早就不是什么陛下了。”

他只是说了这一句，就躺了回去，挥了挥手。

“走吧。”顿了顿，“你走吧，不要回来了。”

她垂下眸子，又是一揖。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她是径自走到石门前的。

她其实知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打开这道门。

刚才才想到的，最后的办法。

她直身而跪，叩了三个头，然后抽出一直背在身后的长矛，插入自己的心脏。

最后一刻，她甚至还来得及拔出那支长矛，沾了血的矛被丢在一边，那日她的矛尖，也是如此刺穿薄情的心脏的。

随着长矛的抽出，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石门上，也渗入地下。

最后一刻，似乎石门也缓缓开启。

若非经历了这么多，她绝不会发现，韩家最正统传人的血液，是一切最完美的答案。

力气被渐渐抽空，纵然那种力量再庞大，恐怕也不能拯救一个没有心的人。

恍然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少年接过那支桃花，微微一笑，一时满天飞红都失了颜色，他说，好，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