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兵吧。”薄雅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在毒发之前，到底也会有些征兆，他轻轻叹息，看向下面的臣子，“朕有预感，朕已经时日无多，大约再过些日子，就要离宫了。届时大皇子就是下一任皇帝，朕没有时间去教导他了……朕会派人去风国签订协议，在朕西去前，不发生战争，萧衍一定会同意。”

“陛下正值盛年，何出此言？不若从长计议……”

“这话，朕猜在兄长驾崩前，爱卿们也说过。”薄雅挑了挑唇，似乎也不甚在意，“无妨，无妨，你们毕竟都不知道。朕会带皇后出宫，那时，希望各位爱卿能够尽心辅佐幼帝，不必劝阻了。传朕旨意，派人去风国讲和，把息风河及其周边城池划给风国吧，朕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保全你们一时的富贵了。”

“萧尘已然生死不知，此刻正是进军风国的大好机会，陛下何不趁此机会……”

“当年息风河一战以五千兵马大挫我息国近十万军队的人，可不是那个萧尘。”薄雅的语气轻飘飘的，“诸位爱卿大约是忘记了，或者太久没有和萧衍交锋了，若此时大肆进攻，朕一旦驾崩，萧衍绝不会放过曾经趁其之危之人，倒不如卖他个人情，他日国灭，也不致赶尽杀绝。”

下了朝，薄雅照例来了韩琳宫里，韩琳此时已经不在床上躺着，正在桌边描花样，竟也是难得的安静美好，见他来，韩琳起身行了礼，挥手示意宫人们退避，随后直身跪下，一言不发。

薄雅似乎直到她的意思，也没有扶她起来，缓步走到桌边坐下，韩琳也转了身面对他跪着。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为这件事请罪。”不知过了多久，薄雅终究是一笑，“起来吧。”

“臣妾……不，琳以弑君之罪向陛下请罪，琳别无所愿，但求一死。”韩琳依旧是跪着，声音清澈如玉碎，薄雅无所谓般挑了挑唇：“今日朝堂上的事知道了？”

“是，琳已经知道了。”

“我一直留着风伍，知道他对你忠心，我也不在乎他从前是萧尘的人，正如我不介意你是韩宸的人一样。”薄雅俯身扶起她，“这么些日子，看着你渐渐对我用心，我很高兴，此生无憾了。”

“琳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获得陛下的信任。”韩琳站了起来，却依旧是那般公事公办的样子，“陛下大约也知道了，琳身上的香味是一种慢性毒药，琳给陛下的解药也是假的，陛下若再执迷不悟，不出八个月，就会毒发。”

“我本来想着，等到逸儿和韵儿长大，我就不做这个皇帝了，带着你离开这个地方，我们什么都不想，安安静静度过余生。”薄雅的声音很轻，“韩宸说的很对，正因为我杀过你一次，才绝不会伤你第二次。你说的这些，我一早就知道了，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你会于心不忍，我以为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但是很幸运，我到底是等到了。”他抬手把韩琳揽到怀里，“其实我开始的时候也会想，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信念，才会让皇兄最后选择放韩瑾一条命，后来，随着死期越来越近，其实我觉得，能和你待在一起，即使只有最后几个月也是好的，我比皇兄幸运，其实一直到最后，韩瑾都没有喜欢过皇兄半分，当年，也是我对不起皇兄，后来也是。是我操控皇兄摧毁韩家，也是我让皇兄御驾亲征最后身死的，这也是我的报应。”他抬起手，轻抚着韩琳的唇瓣，“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真的顺了你的心思，你也唯有一死……其实没关系的，我们还有逸儿，我们已经活过了不是吗？等过些日子，讲和的事情定下来，我就带你出宫，哪怕只有最后几天，我也会陪着你，我已经知会了暗卫，我若是出事，他们会带你离开，绝不会让韩宸和其他人伤害你，你不要害怕，以后也要好好的，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你就和他离开吧，不必管我，我也知道，一直都是我对不起你。”似乎是交代遗言一般，薄雅静静地说了许多，或许真的也是在交代遗言，只是难得的平和安静，薄雅突然觉得，他似乎也明白了母亲去世时的感觉了，无论结果如何，到底在人生的最后，我没有负你。

“薄雅哥哥……”似乎是忍了许久，其实真的是好久了，从许多年前，一直到如今，也许一切都会随着光阴淡去，到底是你欠了我一条命，如今，也算是两清了，韩琳极力忍着泪，声音轻柔而坚定，“皇上意外身死而嫔妃苟活，没有这样的先例，臣妾也不会。”

薄雅似乎也猜到了这样的结果，轻轻一笑。

“好，生可同寝，死亦同穴，也算佳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