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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上方》8、为我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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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觉醒来之后,我就忘记了自己的誓言。

我依旧默默的来到荷塘边上,默默的洗着衣服,这成了我每天固定的工作。

接近寒露了,这水也就越发的冷了起来,这种天气,是断不敢下水游泳的。

于是我这日子便少了一件很大的趣事。

干枯的荷叶这回儿也完全的蔫了,耷拉着脑袋无力的垂在水面上。

荷塘清冷,寂寂无声。

自古以来,桃村的桃子,李村的李子,还有唐村的莲藕,曾经的威名远扬名震四方,甚至在明朝时曾被选为贡品,只供给朝廷达官贵人享用。

不知何时起,竟慢慢的没落下来无人问津。

秋天的莲藕正是又肥又胖之时,唐家人竟无人来采挖,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曾听起母亲念叨过那么一两次,必竟不是很清楚,以我现在的小脑袋瓜子,自然是无法理出个所以然来。

然,是谜语自然便会有谜底,机缘一到,谜底自会浮出水面,我且耐心等待。

哑叔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如木头桩子一样戴着斗笠坐在船上钓鱼。

这风景有些熟悉,竟如同在中国的水墨画里。

我正在用力的搓着衣服,便听到对岸传来“喂——船家——”的喊声。

有人要坐船。

任是谁要过渡,来到水边,不见船的话,只要吼一嗓子,哑叔听到声音便会收起鱼竿“咯吱咯吱”的把船划过去。

空气里传来的是萧辰哥哥的声音,我就知道是他。

他下了船,屁颠屁颠的黏到我身边,找着各种话题逗我说话。

“喂,小东西,今天天气好好哦。”

“喂,小黑怎么没有来,我想它了。”

“喂,昨晚到家天黑没有?”

全都是废话,没话找话,我懒得理他。

“你生我气啊?”

我白了他一眼,要生气也是气到我自己,我才没那么笨呢。

他伸手捏捏我的脸:

“真难看。”

我撩起水泼到他脸上,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我。

“哇,来真的啊。”

他看了我一会儿,满脸委屈的神情。

“哎,有人不理我,看来今天我只能自个儿玩咯。”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小蝈蝈呀,我和你玩儿。”

我丢了手里的衣服,就跑过去抢。

在夏日里,这蝈蝈躲在花生地里吃得肥膘,一到晚上就爬出洞口,翘着屁股“蝈——蝈——”的叫唤,今年夏天,我曾在萤火虫飞舞的晚上,和小伙伴们打着火把去捉蝈蝈。

蝈蝈机灵得很,一听到有动静便钻回洞里,我们怎么逗它都不出来,于是我们就用水灌。把水倒进洞里,它无路可逃,只能钻出洞来,正好被静静守在洞口的我们逮个正着。

第二天,全村的小孩就会拿着自己的蝈蝈聚在一起玩耍,我本无心应战,奈何他们一定要斗你死我活,我的蝈蝈被抢了去,直接扔进罐里。

结果自然是,我的蝈蝈我好不容易捉到的蝈蝈,被咬得翅膀断了腿断了奄奄一息惨不忍睹,最后我只能哭着把它埋了。

可现在已是深秋,各种虫子早钻进洞里准备冬眠过冬了,哪里还会有蝈蝈。

“哎,你不知道,我翻遍了整块花生地的洞穴,就找到这么一只。”

还好只有一只,这样就不会打架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蝈蝈打架那种血腥的场面,太残忍了。

这回轮到我屁颠屁颠的跟着他转,一边嚷着:

“给我玩儿,给我玩儿。”

“不给不给。”

“给我玩儿。”

“还生气不?”

“不生了。”

然后,然后就是我们俩趴在草地上,头碰着头,拿着草尖逗得那只倒霉的蝈蝈沿着瓦罐的四周不停的跑着,逼急了还振动着翅膀发出“蝈蝈”的警告声。

看着它跳脚的样子,我就哈哈大笑。

它浑身黑羽黑翅,振动着翅膀犹如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我们叫它黑子吧。”

“好。”

正玩得入迷时,不其意头顶上一声怪笑:

“哈,你们在干嘛呢?”

我抬头看去,是三爷,我的蝈蝈就是被他咬死的。

即使他老是解释说不是他咬死的,是他的蝈蝈咬死的,可我就认定是他咬死的,我恨着他呢,咬牙切齿的恨。

三爷是大伯的独苗,大伯在一连的生了五个女儿后,求爷爷告奶奶的每日烧香拜佛才终于生了个儿子,于是打小就宠得没边,一直横行村里五六载,大家敢怒不敢言,干脆称他为爷,由于在小子辈里排行老三,于是叫三爷。

三爷的后面还跟着狗腿子,平日里全是阿谀献媚的小混蛋,专门跟着三爷游手好闲,顺带偷鸡摸狗,欺负弱小。

“呵,玩蝈蝈呢,敢不敢跟我的大王打一架?”

“不打。”我跳起来,赶紧的护住黑子。

萧辰哥哥只是冷眼的看着他,嘴角歪过一边。

“我们走。就是他咬死了我的蝈蝈,我们不理他。”

我拉过萧辰哥哥就走。

“呵,想走?没那么容易。”

“你想干嘛?”

“陪我打一架,赢了就放你们走。”

他这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给憋疯的,一定得找人打一架才舒服。

我护住蝈蝈死命的摇头:

“不打不打,就是不打。”

他那蝈蝈不知道喂了什么,特凶狠,已经欠了有好多条蝈蝈命了,我可不想我的蝈蝈也死在它手里。

那帮狗腿子却跟着瞎起哄:

“打呀,打呀,打一架。”

气氛很是紧张。

萧辰哥哥看着我紧张的小脸都涨红了,把我护在身后。

“不就打架嘛,就陪你打一架。不过,要是你输了呢?”

“说笑呢,我会输?”

“那可不一定。”

“小子,那你说吧,你想怎样?”

“如果你输了,从今以后不许再欺负荷子,不许靠近她不许找她麻烦。”

“嘿,你小子护着她啊,她就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野种。”

打小我就从别人的口中知道我是个捡来的孩子,可知道是一回事,从这混蛋的口中吼出来又是一回事。

我呆了一下,又呆了一下,终于是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我就是小野种了,又关你三爷何事?

萧辰哥哥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就打在他肉团团的脸上。

“你再敢欺负荷子,看我收拾你。”

“他妈的你看清楚没有?她就一小野种。”

“你再说一句,我继续揍。”

萧辰哥哥的拳头终究是没有打下去,因为那帮狗腿子里跑出来了两个人,把三爷拉开了。

三爷擦了把嘴角的血迹,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

“我们用蝈蝈来分输赢,你赢了我就答应你。”

“你说话算话。”

“再怎么遭她好歹也是我妹妹,我不为难她便是。

萧辰哥哥反过来安慰我:

“荷子,相信我,我们一定赢的。”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无比的真诚,我没有理由不相信。

“那如果黑子受伤,或者,或者被咬死了呢,怎么办?”

“能用一只蝈蝈换你的平安,太值了。要是黑子真的战死了,我再赔你一只。”

我满心不舍的把蝈蝈交给他,泪就流了下来。

哑叔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站在我们身边,他是怕我们势单力薄的会吃亏,这么一站,那狗腿子子自然不敢胡来。

萧辰哥哥和三爷按照江湖规矩,先握个手,然后“石头剪刀布”,三爷输了,萧辰哥哥的石头捶了他的剪子,他的蝈蝈要放进萧辰哥哥的瓦罐里。

他们俩面对面的坐在,瓦罐就放在中间。所有的人都围拢过来,所有的脑袋都凑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挤得密不透风,眼睛都盯着瓦罐里的蝈蝈。

有敌人入侵领地,黑子早就严阵以待。三爷刚把大王放进去,还没站稳,就被黑子扑过去狠狠的咬了一口。

“黑子,好样的,继续咬它。”

三爷也是不甘示弱,拿着草尖挑拨它的大王:

“大王,快点反攻啊,咬住它。”

这大王也不是好惹的,快快的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拉开了架势。

就那么一瞬间,两只蝈蝈同时扑向对方,各自狠狠的咬了一口对方,都疼得“吱吱”的叫唤。然后又退开去,再次拉开架势,再来——

这一次还是势均力敌,互不退让。

“哇,好厉害,黑子和大王都是好样的。”

“这仗打得真他妈的精彩。”

“太好看了。”

————

两只蝈蝈已经大战了三百回合,还是不分输赢,看来都是厉害不好惹的主儿。

“黑子,加油!干掉它你就是大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黑子真的听懂了萧辰哥哥的话还是咋的,它居然真的扭转了战局,开始追得大王四处乱逃。

那大王显然是已经处于劣势,渐渐的抵挡不住黑子的进攻,边招架着边逃,却也无路可逃,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应战。

黑子一跃而起,跳到大王的背上,狠狠的咬住大王的翅膀,“咔嚓”,大王的一扇翅膀断了。黑子再咬,又一扇翅膀断了。大王已无还手之力,却还试着做最后的挣扎。

它反扑过来,咬住了黑子的腿,黑子的一条腿断了。

我知道它肯定很疼很疼,可是它还是跳到大王的背上,狠狠的咬它的头,一口一口又一口,直把它的头咬得稀巴烂才罢休。

大王也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没了呼吸,身体慢慢的僵直了。

输赢已定,每个人都看出了心惊动魄一身冷汗。

三爷的脸阴沉了下来,一把抓住的黑子就摔在了地上,黑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再也不会动弹了,它死了。那个该死的三爷还不解恨,直接上去再挫了一脚,黑子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叫你杀死了我的大王,叫你杀死了我的大王。”

我跑过去,扯住三爷大叫:

“你还我黑子,还我黑子,呜呜呜——”

“去你的。”

他把我推到一边,我摔倒在草地上哭了起来,眼泪继续不争气的汪汪的流。

萧辰哥哥拉过我,说:

“三爷,你输了,说话可要算数。”

“你杀死了我的大王,你赔给我。”

说着就向萧辰哥哥扑过来,萧辰哥哥轻轻一闪,他就一个狗吃屎的摔在地上。

“你想反悔?”

“反悔又怎样?我这人说话本来就不算数。”

三爷一副流氓痞子的派头,耍无赖的时候完全不脸红。

“你有胆的就跟我打一架,赢了我再说话。”

“好。来吧。”

“萧辰哥哥,不要。”

我话还没说完,两人就扭打在一起,扯着头发拧着胳膊滚成一团。

三爷完全的疯了,无人敢去劝架,就由着他们打。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的全打在脸上,很快就青一块紫一块的毁了容。

“哑叔,过去把他们拉开吧,让他们别打了。”

我抹着眼泪凄凄的央求哑叔。

哑叔摇摇头,他的意思是如果这一架不决出胜负的话,以后还会有得打。

两人在草地上滚着,不小心就滚到了荷塘里。

三爷刹那松开了手,双手在水里胡乱扑腾:

“救命——”

刚喊了一声,就沉了下去,吃了一口水。又浮上来,喊了一声“救命”又往下沉。

“切,在岸上彪悍,原来是不会游泳啊。”

那帮狗腿子看着就哈哈笑了,原来他们一直跟着的是只纸老虎呢,以后再也不怕他了。

萧辰哥哥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还敢不敢欺负荷子?”

“不敢了。”

“不许靠近她不许找她麻烦!”

“好。”

“去跟荷子道歉。”

“好。”

看见三爷像只落水狗那样,浑身“吧嗒吧嗒”的滴着水珠,弯腰站在我面前,跟我道歉的模样,心里就莫名的舒畅。

终于出了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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