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开大学和天津大学交界处有一块空地，不知从何时起，这里成了露天烧烤的乐园。谢书堂将火腿、培根、鱼丸等等爱吃的东西盛了整整一盘，他的客户却只挑了几样蔬菜和一串烤鱼。

回到座位上，谢书堂问：“只吃那么点？”

“有点吃不下，你随意就好。”

“怎么称呼？”

“我叫高未朋，是个警察。”

“你是警察，还来找我这个业余侦探？”

“上午我接手了一个案子，但后来发生点意外，我被调离了。”

“怎么回事？”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对一名目击证人动粗，被上面知道了，他们不准我再碰这个案子。可我放不下，想让你替我参与调查。”

这么奇怪的委托谢书堂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的搭档严警官还在负责这个案子，顶替我的王警官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跟他们说说，让你和他们合作，共享信息，这比你自己单干要方便得多。”

“怎么会找上我的？”

高未朋点燃了一根香烟，缓缓地说：“谢书堂，犯罪学高材生，你的名字今年已经三次出现在报纸上了，警界都说你是未来干刑警的材料，我信得过你。”

“媒体只会虚张声势，还是说说案情吧。”

“案发地是蓟县西龙镇的一个村子，叫凤凰峪。昨天晚上，村口一个旧木棚着火，有人报了警。消防队和派出所一起赶到，把火扑灭后，他们在棚子里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女尸，另外还有一具狗的残骸。经人辨认，死者应该是村中郭树声家的媳妇曲瑛，今年二十八岁，家在河北区（属天津市），南开大学毕业，是你的校友。一开始这件事被认为是意外，处理得也比较草率，直到今天早上才通知我们刑事组。他们已经认定了是意外事故，通知我们只是走走程序，让我们去确认一下死因。案子派给了我和小严，尸检确认是因为起火造成的窒息死亡，可我们在现场发现被烧的那间木棚非常破旧，很难想象这么破旧的木棚能把人困在里面。即使木棚足够坚固，那起火时曲瑛为什么没能从门口逃出呢？因此，我们觉得这绝非是一场意外那么单纯。”

“你们怀疑有人蓄意纵火杀人？”

“没错。”

这时，服务员把他们的烧烤端上了桌，谢书堂盯着肉串看了一会儿，却没动手。他说：“刑事组的警察一般都是局里最精干的，可你接手不到一天就被调离了，还是因为对目击证人动粗这种不冷静的行为，这很不正常。被调离后你可以完全不再管这个案子，可你不仅不放手，还来委托我这个业余侦探调查，这对于你们警察来说是很没面子的事。另外，你只要了那么一点吃的，那绝不是你的正常饭量，说明你有心事。说吧，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高未朋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你说的没错。好吧，既然我来找你，就应该完全信任你。曲瑛这人我认识，是我大学时的同学。还不只是同学那么简单，当时我追过她，可她拒绝了我，跟了一个研究生学长，就是郭树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耿耿于怀。所以当我听说死者是她，就主动接过了这个案子，希望能查出其中的真相。这件事我对小严他们都没提。”

谢书堂点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我很后悔当时会那么不冷静，在失望之余，却突然想到或许能找个侦探代替我调查，就当是我为瑛瑛尽点心意吧。所以我来找你了”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曲瑛和郭树声既然有这么高的学历，毕业后为什么还要去山里？”

“现在山里发展得很快，郭树声他们家经营了一片果园、四家工厂。别看人家住在山里，可是有钱得很，反而是曲瑛家境一般，父母一起做点小生意。毕业后，两人都在天津找到了工作，曲瑛在河北区，平时住在自己家，郭树声在津南区，一南一北，平时根本没办法见面。

“那段时间，我幻想过或许他们感情会逐渐疏远，所以平时常常找机会和曲瑛见面。不过我只能趁下班时间，一到周末，郭树声就会把她接走。那时我跟局里谎称我妈身体不好，只要没有紧急任务就提前一小时下班，开车走高速到河北，来回一百公里，只为跟她吃顿饭，或者送她回家，路上说十分钟的话。现在说起来像是笑话，可当时就是那么执着。

“后来，郭树声家里希望他回去打理生意，想想也是，他们家里既然有那么多产业，干嘛还要漂在外面给别人打工？他希望曲瑛跟他一起回去结婚。曲瑛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让她嫁到山里去难免有些犹豫。可最后还是答应了，大概是觉得既然他们家有钱，那么即使在山里，生活条件也不会差吧。那是在两年前。她结婚后，虽然我们离得更近了，我却再也没和她联系过。”

“原来如此。虽然你不和她联系了，心里却从没放下。”

“那当然，我还是常常想起她。现在每新认识一个女孩儿，都会拿来和她作比较，最后总觉得没她好。”

“不说这个了，继续说案情吧。报案人是谁？”

“是邻村一个无业游民，叫刘金波，今年三十三岁。那天他到县城串亲戚，晚上骑自行车回家，经过凤凰峪村外的公路时，发现村头起火就报了警，时间是八点零三分。报警后他并没有靠近村子，而是立刻沿公路离开了现场，我们是今天上午通过追查报案电话才找到他的。”

“我很在意一点，他报的是匪警还是火警？”

“很在意？为什么？”

“你之前说消防队和派出所是一起到的。如果他报的是火警，消防队出动应该不会叫上派出所吧？而如果他报的是匪警，派出所知道火起，才有可能通知消防队一起前往”

“没错，他报的是匪警。”

“那就怪了，看到火起，为什么不报火警而是报匪警呢？”

“是这样，那条公路距离村子大概一公里，他在经过村子时不仅目睹村口起火，还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他说那惨叫声持续了至少两分钟，骑出去很远才摆脱掉。他在向我们叙述时讲得毛骨悚然的。”

“你打的目击证人就是这个刘金波吗？”

“是的，我听完他的描述就想到了瑛瑛被烧死时的惨状，不由得对他没有救人，而是吓得落荒而逃大为恼火，所以一时失去了理智，痛打了他一顿。”

“其实也不难理解，山里人本来就迷信，看到那么恐怖的场景难免不害怕。”

“所以说是我失去了理智。不过对这种人我比你了解的多，他们都极度自私，心中根本没有见义勇为的概念，连主动报案这种理所应当的事都当做了不起的行为，真让人生气。”

沉吟了一会儿，谢书堂说：“这个案子越听有意思。好吧，我接了！不过我对收费没什么概念，你打算出多少？”

“还是你定吧。别担心，这件事我舍得花钱。”

“那我就先收你两千，如果破了案就再收两千。要是最后没能破案，或者跟本什么都没查出来，这两千块钱我可不会退，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高未朋二话没说，他要了谢书堂的支付宝账号，用手机把钱打了过去。

“你们锁定嫌疑人了吗？”

“没，应该说案子还没查到那一步，我们连曲瑛在村里的人际关系都还没弄清。”

谢书堂见再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便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