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盛夏，但山中的晨风却带着丝丝凉意，浸人心脾。阳光斜照在树梢头，驱散了林中的薄雾。在一片静谧中，只有鸟儿的鸣叫不时可闻。沿着山间公路，谢书堂和关雪骑着各自的山地车穿行在树林中。这是一段将近五公里的上坡路段，路程过半时，关雪已经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她叫住谢书堂，跳下车来在路边休息。

谢书堂颇有不满地说：“告诉你别来了，要骑八十公里呢，还有好几段山路，你只会拖我的后腿。”

关雪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你还敢说，是你先爽约的！幸亏我这次大仁大量，临时改变了行程，让你一边查案，还能一边陪我，一举两得，还不赶紧谢我？”

“你怎么穿了这么短的一条裤子？”

“为了穿给你看啊。要是在车队里穿，那帮男生一个个跟色狼似的，还不得把我吃了？既然咱们两个单独出来，我就正好穿这件。这还是运动款的呢，性不性感？”

“你有病啊，我们又不是去度假，是去办案啊！还要跟警察合作，你穿成这样真让我丢脸。”

关雪不高兴地回顶了几句。两个人休息完毕后，又继续骑行，在十一点左右终于进入了九龙山区。按照手机地图上指示的路线，他们绕过两座山峰后，找到了通往凤凰峪的路。骑到分叉路口，谢书堂突然停了下来，这里就是刘金波看到起火后报警的地方。沿着大路将进入一处谷地，那里有一片新兴的农业产业园；沿着小路平缓的下坡前行一公里就是凤凰峪，远远地便能望见村子，也难怪刘金波能在这里看到火起。可是他说在这里就听到了曲瑛的惨叫声，还是让谢书堂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从小路进入村子，一路都是郁郁葱葱的果园和树林。在村口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是那个烧毁的木棚，周围被围上了警戒栏，却没有人看守。谢书堂经过这里时，不由得停下车，钻进警戒栏细看。棚子被烧得面目全非，棚顶已经塌了下来，只有一根焦黑的柱子还勉强立着。关雪凑上前来问：“大侦探，有什么发现？”

谢书堂摇摇头说：“现场都被处理过了，就算有什么物证也应该被警方拿走了。”他指着棚子里用白灰围出来的人形区域说：“这里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

关雪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具焦炭般的尸体痛苦扭曲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时，突然从村里跑出一个身穿警服的青年男人，冲着他们两个大喊：“你们两个，没看见有警戒栏吗？还往里钻！现场都被你们破坏了。”

谢书堂赶紧上前解释说：“是高警官委托我们来调查的。”

“噢，小高啊，他跟我说过。”那人立刻露出了笑容，热情地和谢书堂握了握手。“原来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是村民又来捣乱了。我姓严，和小高是搭档。你是谢书堂？以前就听说过，幸会幸会。”

“这是我同学关雪，来这边看朋友，我们正好同路。”关雪忙向严警官致意。

“对了，严警官，对面那是座庙吗？”烧毁的棚子路对面有一座建筑，虽然老旧，却不失庄严。门上挂着一块匾，上写“阆风庙”三个大字。

“对，这里是供凤凰的。传说古时有凤凰再此地涅槃，因此这个村才叫凤凰峪，并且世世代代供奉凤凰。每到过年过节，全村人都会到此祭拜，平时还有人负责维护。”

“那火起时这里有人吗？”

“没。我们问过村长，起火时谁也没注意，后来村口才有人喊。他赶紧组织人救火，可火烧得太大，就放弃了。”

“也没报警？”

“他们一直想拆这座棚子，所以就任它烧了。”

他们又走近凤凰庙观看，庙门前立着一块石碑，记载了文革时此庙被捣毁，84年又重修的历史。庙里正中央摆着青鸾、朱雀、金乌、鸑鷟四座凤凰雕像，上面也有一块匾，写的是“俗化风清”。雕像前有供桌，摆着香炉和贡品，四周的墙上绘着彩色壁画，都是有关凤凰的各种传说。谢书堂沿着墙壁细细查看，却突然在一副画前停了下来。“你们看！”他说。

严警官和关雪也凑过来，只见画上描绘的是一只金凤凰吐出一串长长的火焰，火焰里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垂死哀嚎。

“这是……”严警官一惊，“这个女人的死法怎么跟曲瑛那么像？我记得村长说，肯定是曲瑛平时得罪了凤凰神，才被烧死的。原来他的根据在这里。”

谢书堂摇摇头，叹道：“一村之长竟然还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严警官领着他们进了村。村里修了平整的马路，一路上都是二三层的楼房，楼外另有院落，不少家门前还停着汽车。关雪看了，不由得惊奇道：“这是农村？简直是别墅区啊！”

严警官解释说：“山后的产业园建成后，附近几个村子就一夜暴富。在四五年前，凤凰峪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这些民居都是那时新建的，连公共设施都翻新了，可以说是完全换了副皮囊。”

谢书堂问：“换了副皮囊？怎么这么说？”

“这里的居民虽然有了钱，生活也焕然一新，可精神面貌一点没变，思想还是那么落后。这次查案可让我们为难死了，村里人一点都不配合，反而对我们警方非常抵触。小高也是因为看不惯他们那副模样才动手打人的。”

“这就叫‘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啊！”

“一点都没错。郭家也是那时候开始发迹，园区的管理人员说，郭茂鑫，就是死者曲瑛的公公，和本村村长关系莫逆，当时就是他为郭茂鑫争取到了好多土地。”

他们一直走进村委会，见了同样负责侦办此案的王警官。王警官的年龄稍长，将近四十岁的样子，四方脸，眼神深邃，一看就是位经验丰富的老练干警，他对谢书堂的到来反映冷淡。这里已经成了两位警官的临时办公室，互相介绍后，几个人在沙发上各自落座。

谢书堂问：“确定是他杀了吗？”

严警官道：“目前我们更倾向于他杀，你看这个。”他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递给谢书堂，里面是一卷烧黑了的铁丝。“这是在火灾现场找到的，门板太破，烧得已经散架了。门是向内倒的，这圈铁丝的位置大致在门板上方，也就是说，可能有人在外面用铁丝将两扇门的门鼻拴在一起，故意把曲瑛困在里面。”

他又拿出几张尸体的照片递给谢书堂，曲瑛的尸体严重扭曲，并且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肌肉屈缩现象，看不出死时的姿势。其中有一张狗的照片，皮肉已经烧尽，骨头都散了，恐怕也鉴定不出什么线索。

王警官说：“我们约好了等会儿去曲瑛家，现在该走了。昨天因为小高的事，把调查进度都耽误了。”

谢书堂忙道：“那我也去。”他又小声对关雪说：“你去找个地方玩儿吧，带个女人查案很麻烦的。”

“好啊，反正我对你们的案子也没兴趣，正好去森林公园认识几个男生。”

谢书堂沉思了一会儿，嘱咐道：“小心别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