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这是一起集体谋杀,只不过犯人不是郭树声一家,而是全村人。而且这不是第一次,我相信田红缨的死也不是什么意外,那同样是全村人的集体谋杀。这件案子里有些神秘色彩。首先,曲瑛的死法竟然和凤凰庙里的一幅壁画很像,那不是巧合,当然也不是什么诅咒,而是因为那副壁画影射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也就是田红缨的死。田红缨死于1974年,那座庙重修于1984年,村里人故意把田红缨的事情记录在壁画上,以表达对淫荡者的警示。其次,田红缨和曲瑛的死如出一辙,都是被烧死,都是在凤凰庙前,纯粹是巧合吗?不,在村民们心中,凤凰就是他们的道德守护神,在凤凰庙前将伤风败俗的人处死再合适不过,而火烧的方式正应了凤凰涅槃的传说。当然,田红缨的时代凤凰庙已经被捣毁了,但它在村民的心中地位却并未改变,以至于政治压力一旦减小,他们很快就修建了一座新庙。

“由于离婚的事,全家人对曲瑛萌生了杀意,但是怎么下手呢?郭茂鑫想出了一条计策。我相信四十年前的那起火灾他就是参与者,而不仅仅是新闻报道里所说的报警者,而这次他打算用同样的方法鼓动全村人烧死曲瑛。有可能成功吗?首先,村民们早就认为曲瑛伤风败俗,而这次又闹出离婚的事,我相信在那样一个思想保守的村子,离婚肯定被认为是一种罪孽。其次,村长和郭茂鑫关系密切,如果能通过村长的权威来鼓动村民,肯定会事半功倍。”

高未朋摇摇头说:“尽管如此,我也不认为全村人都会同意杀人。曲瑛的情况毕竟和田红缨不同,田红缨在村里勾引男青年,引起了村民的公愤;而曲瑛只不过是衣着比较暴露,并没有实质性的越轨行为啊!”

“是的,仅仅这些还不够,还需要一个关键因素,一个邪恶的核心。”

“是什么?”关雪迫不及待地问。

“自从曲瑛提出离婚,郭树声就和她分居了。曲瑛在家里过起了一种离群索居的生活,每天陪伴她的除了孩子,就只剩下了那条她饲养了两年的秋田犬。恰恰在这个时候,秋田犬的腿被人打断了,这时的曲瑛一定会对它悉心看护,还会产生惺惺相惜的感情,因为那是她唯一的伙伴。为了更好地照顾狗的伤情,她大概会把狗带进屋里,那么你想想家里人为了杀她,会制造什么样的谣言呢?”

“你是说……”高未朋只说了一半,便停在了那里,眼中喷射出悲愤的火焰。

“一定是这样。这就是为什么那条狗会被烧死在现场,因为它也是村民心中的犯人。”

“到底什么意思?”关雪不解地问。见谢书堂没回答,她又推了他一下:“你倒是说啊!”

谢书堂紧紧盯着高未朋的双眼,沉重地说:“郭家的人一定会在村里散播说,曲瑛耐不住寂寞,和那条狗发生了性关系。”

“啊!”关雪大叫一声,呆在了那里。

“通往村子的路是死路，天黑的时候根本没有外人走。田红缨是当时村里唯一一名知青，没有别的知青在，他们的暴行才不会暴露。而曲瑛也遇到了类似的境况。

“郭家先将曲瑛和狗的谣言散播出去，燃起村民的怒火。这个时候，再由村长出面组织有威望的乡绅商讨，最终拟定了这个邪恶的计划。他们一直有逢年节祭拜凤凰的习俗，也许在许多村民心中，在凤凰神面前烧死罪人并不是什么谋杀，而是一种仪式。到了约定的日子，每家每户都到凤凰庙前集合，先祭拜神灵，禀告他们处死罪人的原因，这才将曲瑛和那条狗关进棚子点火。曲瑛一定是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坏了，才会发出那样撕心裂肺的惨叫。也多亏如此，我们才能一步步地查出真相。”

谢书堂讲完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音乐不知从何时起,换成了贝多芬的《悲怆》。

高未朋渐渐瘫软下来,像一根烧熔的蜡烛。他无力地说:“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一听说那条狗,就猜到了它是公的。其实你早就想到了吧?”

“我有四五个猜想,这一个是我觉得最不可能的。但随着调查的深入,却成了唯一的解释。”

“我相信你说的应该就是真相了。我应该再付你多少?两千?”

“算了吧,我没打算收。尽管查出了事实,却没办法伸张正义。我答应两位警官以意外结案,也是因为实在找不出任何证据。这样的指控,任何一个法官都没有办法相信。”

“委托你调查的是我,你不需要说服法官,只需要说服我。今晚我会把钱转到你的支付宝上。那么,再见了。”

他站起身准备要走,谢书堂也赶紧起身,打算和他握手道别。就在此时,高未鹏突然重重地坐倒下来,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好像他的双腿已经无力支撑内心沉重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