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其五

魏晋·陶渊明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这是五柳先生的山水田园诗，意境舒旷悠远，恬淡自然，可谓是诗中之神品！

齐家正屋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六尺的书法作品，其所书写的内容正是这首五柳先生的《饮酒·其五》。字体是楷书，端庄秀丽却又非常稳健，可以明显看出，书者深得唐代大书法家欧阳询书体风格的精髓，尤其是“撇、捺、提”三种笔画极为传神——流畅、雄健、锋利——犹如运刀使剑，颇有欧阳询再世之感。书法作品的落款是行草“甲申年孟秋卓絮影书”。此作品堪称一流，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无起首章和名章，更无闲章，而且落款处“卓”字尚可，“絮影”二字明显笔力不足，或许是书者写到此处时，其心情受到了严重的干扰罢了！

六尺书法作品下面是漆以深红色的长案，长案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其左侧放着那把昨夜屠狼的错金苗刀，并列放置的则是尚未打开的长条包裹；长案南侧便是同样深红颜色的方桌，桌上放置着豆绿色汝瓷茶具，两杯沏以颖昌府南部鸡公山巅的上等毛尖，伴随热气袅袅升起，之后便幻化出弥散于屋内的清香；方桌两侧各有一把木椅，木料并不华贵，做工却很精致，表面涂着同样的深红色漆；再往南，两侧则各置一对农家常用的座椅了，中间各置一小凳，上面放置的依然是豆绿色的汝瓷茶杯。

环顾室内，除了一台深红色的衣柜之外，便无陈设了。屋内即便如此简陋，不过异常干净、雅致。

屠川坐主客座，卓絮影以主人身份右侧端坐；其余三位年高德劭的老者坐在下座，花平傲于右下次位落座相陪。

“三叔，逝者已矣，还望您节哀顺变！”看着这位慈祥却满脸悲伤的老人，卓絮影心中不忍，率先打破了沉默，向他以示慰藉。

“不用担心！想当年上大鸿寨捉大虫时，我的两位哥哥为救我而死，那时我就看透了。人呐，不就是那么回事儿：活着就好好活着；死了便一了百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这回你顺兄弟护村与大狼斗，死得也算不冤枉了！再看着有余和不缺这两个小鬼，虽然我心里难受，但日子还得过不是？”

说完这些话，屠川强挤出笑容让大家释怀，可是不成想眼角却滚落了泪珠。在场诸人看此情形，无不心酸落泪。

“侄女呀，”屠川刚说出口，急忙挥手充满歉意地说：“哦，不……不，卓女侠，老朽与乡亲们商议，有件事情想拜托您，不知道您能否答应？”

已经有十余年未被称呼过女侠的卓絮影满脸通红，急忙欠身道：“三叔取笑了，‘女侠’二字愧不敢当，还是称我‘侄女’为好！我与众乡亲为邻，十载和睦，实乃三生有幸！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愿听差遣！”

“很好，很好！”屠川一边说着，一边使了一个眼色，与另外三位老人一同起身向卓絮影施礼，“昨夜屠狼全赖卓女侠之力！我与众乡亲商议，想让村中子弟们拜您为师，学些粗浅功夫守卫村民，不知女侠意下如何？”

四位老者突如其来的施礼已然让卓絮影慌了神，而这授艺的请求更让她没了主意，一时间怔在那里了。屠川等人正面面相觑，以为忤了卓絮影的心意时，花平傲开口说话了：“三叔有所不知，我们正打算搬离此地！”

“搬走？却是为何？”

卓絮影听得齐平与屠家兄弟在厨房玩耍的声音，料定他不会留意或听到此番谈话，便向四位老者深施一礼道：“四位叔伯，实不相瞒，我与犬子迁居此地实为躲避仇家追杀。昨夜情况危急，不得已我才显露出会些拳脚功夫。屠狼之事恐怕不日便会传到仇人耳中，倘若他们寻来，撇开我与犬子安危不说，也会给乡亲们招致灾难的！”

“原来如此！”老猎人点点头道：“当年卓女侠迁居此地时，我便有些怀疑：一个妇人怎会只身携带幼子来到这偏僻之地定居呢？不过见到卓女侠友睦乡邻、乐善好施，更教村中子弟们读了些圣贤书。此等人物，想来定不是为非作歹之人……”

“对对，三哥说的是，像卓女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不善之举呢？”另外三位老人随声附和着。

屠川沉思片刻，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眉宇间流露出坚定的神色，对卓絮影郑重说道：“卓女侠，你尽管放宽心住下就好！我屠川起誓：昨夜屠狼之事绝对不会外传出去的！”

卓絮影犹疑片刻，看了一眼正向她点头的花平傲，莞尔一笑对屠川说：“也好！不过要我收徒，还请四位叔伯答应我三个条件。”

“但说无妨！”

“第一，村中子弟们学武后，不许卖弄本领、招惹是非！”

“这个自然！”

“第二，村中之人不可向外说我传授子弟本领的事情，甚至不能提到我会武功！”

“嗯，这个，可以保证！”

“第三，平儿不知道家仇之事，还请叔伯们日后绝口不提。”

“这个嘛……”一位老者不解得看看卓絮影，又瞅瞅花平傲：“卓女侠，您的话我等自然遵从。不过，您只身来此山间隐居，定然是身负着血海深仇。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不知道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花平傲拧紧了眉头，在一旁静静听着，心跳跟打鼓一样，却始终一言不发。

卓絮影轻叹一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充满担忧地说：“闵叔，您有所不知！江湖恩怨，向来不曾平息过！眼下平儿习得武艺，年齿渐长，再过几年，势必要步入江湖。那时，上辈恩怨，何必让他背负？再说，即便让他背负，他能背负得了吗？”

闵叔与屠川众人听了，对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卓女侠，请放心，我等定会嘱咐村民，遵从您的三个条件……”

“三爷爷，什么条件啊？”这时，齐平和屠不缺从厨房那边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这冷不丁的发问，加上刚刚答应了卓絮影的条件，让屠川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久历风霜的老猎人竟然在孩子面前支支吾吾起来：“啊……是……这……”

卓絮影把脸一沉，斥责道：“平儿，怎么这么不懂礼数！还不退在一旁。”

齐平听了，朝着屠川挤了挤眼睛，随即又吐了吐舌头，躲到花平傲的身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