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弥漫，晨露微冷，小武正做梦做得香甜，忽然被冻醒了，打了个寒颤。

清晨的密林总是那么迷人，虽然危机四伏，但是可以感受身边的鸟语花香，这是以前那么多年来都少有的舒适体验。而所谓的危机四伏，他看了看正靠在树旁打鼾的谭秋，觉得密林里的危机四伏在有这种高手坐镇的情况下，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轻“唉”了一声。

讲了那么半天，结果自己师父还是没有把“醉得意”的来历跟他说。也不能算没跟他说，说着说着就被自己带跑偏了，也不能怪师父啊。

他又看了看自己师父，看他睡得那么香也就不想吵醒他了。他站起身，拿起师父给自己做的简易弓慢步轻声地走到了每日练弓的地方，练习最基本的持弓瞄准。

靠在树旁的谭秋突然睁开了左眼，鼾声却没有停止，他睁着左眼望着小武慢慢走远，突然咧嘴笑了一下。

好小子，有股子肯学的劲头。

我谭秋啥都不缺，就缺老婆和孩子，这辈子老婆是没指望了，不过这孩子不错，以后就让他跟我姓，叫谭武...谭武不好听，总觉得像贪污，那叫啥呢？算了，到时再想吧。

与此同时的归云山庄，中年男子站在台阶上，看着女孩练剑，脸色虽然平静无常，古波不惊，但是从眉间和眼神中还是看得出来他掩不住的喜悦。

突然他叫住了女孩：“先停一下。”

“怎么了师父？我哪里剑法不对了？”

他摆摆手：“没有不对，挺不错的，我跟你同岁的时候可能还比你要差一些。”

“那您叫住我是又要教我新招式了吗？”

男子不说话，他走向台阶旁，捡起地上的木剑，然后道：“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是。”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女孩，

“来打我。”

女孩愣了一下，接着是心中狂喜，她知道师父这是要给她喂招了，自己学到的剑招终于由理论上的耍来耍去到了实战。

她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右手握剑，左手握在右手手腕上，身体前倾，右腿前左腿后，双腿作弓状，蓄势待发。

而男子看了一眼，将剑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女孩突然身形急进，剑尖直指男子，而男子则侧身一让，挥剑欲弹开她的剑。

而女孩却突然双手持剑，双手开始轻微抖动，剑招从刚才的刚劲有力变得歪歪扭扭。

男子一惊，随后嘴角轻扬，马上回身用同样的招式抵挡了两下。女孩好像料到了是这样，剑招瞬间又回到刚劲有力的状态，这让男子笑意更盛。

不过女孩毫不理会男子的情绪，只顾着手中招式的收放转式，毫不顾男子的情况，这让男子眉头一皱，觉得有点不妙。而女孩依旧不理会男子边笑边皱眉的古怪神情，还是像之前一样自顾自的想办法突破男子防御。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男子朗声道：“停。”

女孩放下了手中剑，一脸期待地看着师父。

“若缨啊，你刚才一开始的‘蛇行九野’起手式用得非常不错，而且你转换为攻式也很快，接下来的‘凤翔九州’和‘龙啸九天’也用得很好，我教你剑法中的《三九篇》你已经用的滚瓜烂熟了，后面的我就不多说了。但是你用得太刻板，剑招是为了对付敌人而打造的，像你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剑招都往上招呼怎么对敌？”

若缨想着想着，突然回问道：“那师父，您的意思是不是剑招要根据对手的出招来变化？”

“嗯对，是这个意思，你刚才‘蛇行九野’由起手式向攻式的转变非常不错，一开始还摆出‘龙啸九天’的起手式让我判断失误。”

“你剑招转换方面没有问题，虽然有些生硬但是懂得变通本身就已经很优秀了，等你的变招不再那么生硬了就算入门了，我也就可以教你《观景十三式》了。”

“剩下的你自己慢慢领悟吧，这一炷香里的东西够你想一天的。”

他说完之后就把木剑插进旁边一块松软的土里，慢悠悠的走了。

若缨点头，她知道师父很看好自己，竟然连《观景十三式》都要教给她。不过她也明白，能不能学到《观景十三式》取决于今天自己能参悟到多少东西，如果自己再像之前那般吊儿郎当的话恐怕什么也学不到。

正午时分，青林镇往东五十里地左右，一行五人走在洒满阳光的林间石路上。

“书一兄，你看前方有一个老头，正靠在树旁，好像有点难受的样子，咱们上去问问怎么回事，看看能不能帮上他吧。”

王书一早看见那个老头了，但是他实在不想多管闲事，别人的危难对他而言实在是无多大关系，而且在他看来这个老头都不算有危难。

他摇了摇头，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老头虽然身着白袍破损，脸上污垢甚多，但是看身上气质不像一个山野村夫，而且他身边放着一个幡，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幡，但是拿幡的都不是什么寻常人。”

唐鸿霖急道：“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脑子进水了吧？你看这老头看起来难受，但是呼吸却无碍，腰上别着水囊，包里应该也有干粮，就算没有干粮这周围野果也能让他吃个够，怎么就有了危难了呢？书读多了人都变糊涂了？”

而一直在身后的柳家姑娘这时候说话了：“唐大哥，书一哥说得有道理。但是总不能放着一个老人家不管，若是这位老人家果真有难处，我们却没有帮上他，心中总会有些过意不去。”

王书一听着有些匪夷所思，别人有难，自己一定要帮一把才算过意的去吗？这种逻辑差点让王书一有些无奈，这俩货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柳姑娘父亲也说话了：“小兄弟，还是去看一看吧，有难能帮就帮一把，没有难或者人家不愿意咱们帮的话咱们就走，该做的也做了，也问心无愧不是？”

王书一没辙了，他也知道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自己是真的懒得管这些闲事，于是他便道：“你们去帮他吧，我在边上找个地歇歇脚，有点累。”

“当初在青林镇你不顾自己安危出手要救我们一家，不管做没做到，你在我们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了，我们就感谢你。但是你今天为何连一个在路边的老头都不舍得伸出援手？”柳姑娘说罢就跟着唐鸿霖去那个老者身边了，柳氏夫妇也跟着过去了。

王书一走到一颗树旁，坐下来靠下之后，自言自语道：“当初我救你们是有所图，同意跟你们同行也是有所图。前者图色，后者图身安。若是无所图我为何要帮你们，青林镇的那个老板也是，从眼睛中我也看到了他有所图，但是就不知道图的是什么了。”

“如今我倒是真的后悔救你们，再与你们同行了，真的是不能消停，一点小事就搞得大仁大义。”

“每个人都自有天命，气数尽了救也救不回来，气数未尽就算不救也能起死回生。”

“也不知道他们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时候，从老者方向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他们不明白可是你明白啊。”

王书一一愣，直起身子回过头看去，只见唐鸿霖四人皆倒在地上，呼吸均匀，显然是昏睡了过去。

“你做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很不错，很有悟性。”

王书一看着老者手里的幡，握紧拳头不敢说话。

白发老者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和鬓角的白发，看了看自己的幡，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四个人，再看了一下王书一握紧的拳头，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哈，小伙子不必害怕，我不会动他们的，他们刚才救了我一命，就冲这个我也不会杀他们啊。”

“救了你一命？他们真救了你一命？”

“这你就不用管了。”

他接着说道：“看你刚才所说必定是你心中所想了，前面说的没什么，最后一句倒是挺有悟性，小小年纪就能领悟到这般地步，实在是不错。但是你想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都不去做怎么能知道成不成呢？”

王书一问道：“什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在说什么？这跟我们一直在说的有关系吗？”

那老者不理他，接着道：“我刚才被他们救了一命，显然是气数未尽。如果你没有救他们，或者是没有与他们一路同行，又或者是没有选了这条道，你只身一人来到这里见到我，那你肯定就不会救我，那时我的气数才算尽了。”

“不过我气数既然未尽，那就说明，即使你只身一人从这路过，或者是你们没有从这里路过，我依然不会死，因为我气数未尽。”

王书一一愣，问道：“为什么我孤身一人路过的时候你依然不会死，难道我会救你不成？”

老者轻笑一声，然后撇了撇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是天机，泄露天机是要出事的。”

老者说罢之后转过身去，迈步走去。但是令王书一惊奇的是，老者看似小小一步的却跨出了十丈有余，才数步便跨出了自己的视线。

随后远方又是传来老者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兄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