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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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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级?”杨老头蹙着眉头,“你确定?”

孙向晚点点头。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杨老头捏了捏可以扯一厘米高皱皮的眉心,“这个家让你很不安吗?”

孙向晚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在没有用的东西上浪费时间。”

杨老头和杨老太面面相觑,老太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杨老头道:“那就跳吧,我跟你们校长说一声就行了。你想跳几年级?”

孙向晚大概早有考虑,此刻不慌不忙地说:“四年级。”

高杨惊的筷子掉了,顾不上捡,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我也想跳!”

杨老头见她一出一出的,简直要气笑了,横眉冷对问她:“你跳几年级?”

为什么不问她为什么想跳?高杨有些气结,这句话说出口,连孙向晚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高杨觉得他那眼神像是在看跳梁小丑。她生平最讨厌人看不起她,哪怕她示过弱,装过无辜,可有些事情上,哪怕是小孩子,天生有分出胜负的念头。

高杨咬牙道:“四年级!”

不能输人一筹!

杨老头轻哼一声,对高杨的行为进行羊尾巴一样简短却风骚的评价:“逞能!”

孙向晚忧心忡忡的看着高杨,许是平日里对高杨有了观察有了切身体会,知道对方几斤几两,此刻好心的开口:“不用担心我,我能应付的。”

高杨赌气式的行为直接被解读为“因为怕孙向晚受到欺负,而选择跟对方一块护着对方”的姐姐式的关怀,但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否认只会显得自己不懂事与小心眼,她选择低头从米汤里看自己的倒影。

杨老头一锤子定音:“这样好了,折中一下,高杨和向晚一起上三年级,不要跳那么多,学习要稳扎稳打,不用冒险求进,好了,开饭!”

当天晚上高杨躺翻来覆去思考人生,思考刚才的事情,心中忿忿不平,被杨老太一巴掌拍老实了:“倒腾什么,跟猴儿似的,快睡觉!”

她只能僵着不动,好不容易瞌睡虫找上自己,听到了隔壁的隔壁传来低声对话,是杨老头在训孙向晚。

说是训或许不合适,应该叫劝诫:“向晚,你那么着急,到底是为什么?”

孙向晚继续秉承他那噘嘴葫芦个性,一言不发,高杨即便是没有看到,也能想出来他那鹅脖子高高扬起的姿态,忍不住无声偷笑了一下。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他终于开口,“可我还是想跳级。”

“屁的麻烦!小小年纪,净找借口。”杨老头轻笑了一下,“吃饭让你有屁可放,读书让你有话可说,现在打基础的时候,又何必急着像锥子一样往上椽?我知道你聪明,是块璞玉,你想比别人快一步,甚至比别人快好几步,可你能快多久?就算是块好玉,这么快打磨,最后也可能成废品。我们虽然老了,可把你们护着长大不是问题,你到底为什么不安呢?”

高杨这时候完全清醒过来,竖着耳朵听。

杨老太翻了个身,又坐起来,想必也听到这一顿训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杨老头又开始长篇大论,也许平日里的慢吞吞和少言寡语只是掩饰,找不到发泄的关口而已。毕竟身边有一个杨老太,两人若是辩起来,他占不到便宜,最后要么他主动退让,要么没有结果,无论哪种,都不爽快。

这时候好不容易可以在没有杨老太在场的情况下教训人,简直要把孙向晚训成孙子:“你到现在都肯不说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们也不想过问,因为这是你的选择。我想有一天你安下心了,就会主动开口。你今天提出要跳级,你也看到了,高杨也提出来了,你有没有想过对她的影响?”

两人中间沉默了好一阵子,沉默的河边的青蛙叫嚣的声音都传过来。高杨怕听不清,忍不住往下挪了挪,又被杨老太拍了一巴掌,连拖带拽把她往上扯,一边扯一边抱怨:“怎么睡觉还不老实,都怪他们要夜谈。”

高杨欲哭无泪,觉得此刻离谈话中心的距离比刚才还远,她还不如不动呢。

“我……对不起。”孙向晚小声道歉,“我没想过,可我要一直这么迁就吗?”

高杨咬被角:谁要你迁就,讨厌鬼,别以为我追不上你,学得快了不起啊?

她感觉自己的自尊心都被扔到地上践踏了。

“你这话说的,”杨老头声音变得严肃,“你和她都是我们收养来的,本想着一起长大,相互扶持,你跑的这么快,比周围所有人都快,可还是有比你快的人。你把身边的人都抛在身后,那你到最后剩的是什么?”

或许是杨老头的语重心长终于打动了孙向晚那颗满是疮痍的心,让他终于吐露真言:“我想报仇。”

“报仇?”这时候轮到杨老头一头雾水了,他变得小心翼翼,说话不像刚才那样大开大合,更没有对孙向晚的话语表示轻视,而是问他:“能知道是为什么吗?其实……就算是想报仇,我想,也要先把自己的人生过好吧,不然把自己都赔上了,就得不偿失了。”

孙向晚的叙述断断续续,甚至带着低声的抽噎,他的哭声带着压抑,七岁多不到八岁的小孩,却有这样的哭声,难免让人于心不忍。杨老太起身披上衣服想要过去,最后却停留在了门边,选择只让杨老头在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也是这一晚,高杨对孙向晚没有那么讨厌了。

孙向晚出身比高杨好得多,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中年得子,对他很是宠爱,却没有一味溺爱,甚至可以说十分严厉。唐诗宋词从小开始背诵,经史子集更是熟稔于心,练习弹钢琴,十指不沾阳春水,只希望他出人头地。

他可以说是天子骄子般的长大,却没有长到可以担负生活的年龄,安逸生活便被掐断。

一切的改变发生在他差三个月七岁那年,父母一起出差,找了保姆照顾他,那保姆是他们一个远方表亲,看着人老实,做事也利落,便放心交给了她。最后那趟车出了事故,再也没有回来。

孙向晚小少爷一样不谙世事的长大,遇事则懵,他也没有见过什么亲戚,不知道这时候该向谁求救。在他的概念里,这个家只有三个人,父亲、母亲还有他,现在父母离世,家的概念也就此坍塌。

远方表亲嘴上说得好听,要好好照顾他,结果却鸠占鹊巢,把自己家的孩子往这边带,还每天欺负他。孙向晚想找警察,可没人信他的说法,表亲会当着警察的哭诉说养他多不容易,这孩子爱撒谎云云,然后将孙向晚领回去,看着他不让他出门。背地里却开始打孙向晚,并威胁他要把他送去孤儿院,那更不是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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