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漉水囊》第五章,年年观自在,佛恩又一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五章,年年观自在,佛恩又一善。

俗话说的好:“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虽说潜龙勿用,又怎奈它亢龙有悔。天地之间,乾坤使然,阴阴阳阳,阳阳阴阴,日月幸会,难舍黑白。一如这人世间的纷争,黑和白简简单单两字,又有谁能真正分得清楚辩得明白。

且说陆羽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青龙居,眯眯顿顿恍恍惚惚中感觉有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来回轻拂,猛然睁开眼睛一看:“我去,天早已经大亮了,老牛都自己个跑山上来吃草了。”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夜都睡在这山里了。这事如果让师傅知道了那还得了!

也顾不了去分辨昨夜哪场荼事究竟属梦还是属实了。

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往寺庙里赶。

这一拔腿才刚要跑,背后被人猛地一把给号住了。

乖乖不得了!

“可不能够啊,师傅您也来得太是时候了吧?”

刚这样想着,师傅就说话了:“阿弥陀佛!静心,你不是说小师弟在你哪里睡着的吗?怎么会在这里躺着呢。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是越来越顽皮了,往后还怎么做人师兄呢?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哈哈,小师兄也来了,我说老牛怎么会跑这里来呢。小-师-兄-!对啊!师傅怎么会这样说话呢?

一回头,果然是小师兄圆乎乎的大脑袋瓜子在眼前晃来晃去。陆羽是又惊又喜,转身搂着小师兄静心肥嘟嘟的脖颈,两腿紧紧夹在他胖乎乎的腰上,嚷嚷道:“看你还装不装师傅吓人!你个小胖子,看你还装!”“阿弥陀佛!吓唬小师弟,更不可原谅!小心回去师傅收拾你。哈哈哈!哈哈哈!”

且不说陆羽一夜未归,在青龙居和二仙茶话了一回。一大早醒来便于仙界边缘上遇见了小师兄静心,师兄弟二人在草坪上嘻嘻打闹了一天,傍晚时分才骑着老牛缓缓悠悠的回到了寺里。

上文说道智积老和尚出门不利,收了老子徒子徒孙所赠送的一肚子的火气回到了寺里,气冲冲地径直奔藏金阁而来。

偏偏天公今日兴致高,恶作剧的事情真心多。任你多少修行,多高深的道行,也难免却火上浇油,火中取栗的怒火中烧。

智积大和尚前脚刚跨入藏金阁,后脚便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

只见眼前一片狼藉;经书四下里都是,好好的书架东倒西歪,隐隐约约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脚牙子印。

会是谁呢?寺里没有这么大的小孩子啊!看这脚印,仿佛还是个练家子,道行还不浅呢!静心没这么小的脚丫子,而且也不可能有这等好身手。

会是谁呢?难道这山上还有高人隐居不成?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如果有的话,就算香积寺这么些年来没有他们的足迹,自己在这山上来来回回五六十年了,总也有那么点机会应该遇上那么一二回吧。

老和尚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想不通透,越捋越乱。

我佛喻示:本为凡贱,实乃天骄;源自父精母血,竟自有如天降。

黄卷青灯下,钟声梵音里,整日里儒释道三教里轮回。竟日半盏香茗,青灯古佛,智慧一日日成就。

也是天意使然。就在智积大和尚不明就里胡猜乱想的时候,小羽枝和小师兄一路上叽叽咕咕的说笑着进了寺里来了。刚好于村口一老寿星处得来一本《南都赋》,两师兄弟呱呱唧唧的讨论个不停。

这个说:“客赋醉言归,主称露未晞。”那个说:“接欢宴于日夜,终恺乐之令仪。”

这个说:“男女姣服,骆驿缤纷。”那个说:“微眺流睇,蛾眉连卷。”

一个说:“坐南歌兮起郑舞,白鹤飞兮茧拽绪。修袖缭绕而庭满,罗袜蹑蹀而容与。”

一个说:“翩绵绵其若绝,痉画翩跹。结九秋之增伤,怨西荆之折盘。”

这个说:“弹筝吹笙,更为新声。”

那个说:“寡妇悲吟,抡鸡哀鸣。”

这边有说有笑,不亦乐乎。老和尚越听越来火,五脏六腑的闹腾刚刚平息下来,这不就是标准的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吗?

听声问道,这不就是静心和小羽枝吗?得得得,老和尚让你俩得瑟。

老和尚越听越不得劲。“啪!”的一声将佛珠摔在了半倾倒的机案上。小羽枝和静心师兄弟两人刚刚要跨进藏金阁,听到这声响,赶紧住了声,立在大门外不敢进来。怔怔的看着师傅哪严肃而略显扭曲的脸。

就连佛珠沿机案边缘滑落在了地上他也全然不顾。

冷冷的道:“刚刚不是聊的很欢实吗?怎么突然就哑雀无声了呢!和尚我又不会吃人!“弹筝吹笙,更为新声。”你们倒是给我大和尚也来点“新声”啊。”

看着师傅哪完全不自在的样子,再听听他这更加不自在的言语,小师兄弟俩个哪里还敢吱声。愣愣地站在藏金阁半倾倒的大门外不敢近前来一步。

这两小家伙你拉拉我、我扯扯你的,你冲我努努着嘴,我冲你努努嘴的就是一言不发,也不肯到藏金阁里面来。

老和尚着实拿这两小家伙没辙了,只好轻言巧语的道:“静心,羽枝,你们进来吧!师傅有话问你们。”

师兄弟俩见师父语气和蔼了许多,脸色也没之前难看了。这才推推搡搡你拉我扯地进到藏金阁里来。

不进来还好。这才刚跨步进来,猛然被眼前的一切给完全惊呆了。刚刚一直低着头闷不做声的,这下进到里面来突然看到这东倒西歪的书架和散落一地的经书典籍,不约而同的轻轻地“啊!”了一声。

静心本就是个话痨,而且是那种想到哪说到哪的主。一见这种情景,也不管师傅和小羽枝的表情有多么复杂了。抬起头来,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小羽枝,毫不客气的问道:“怎么回事?师弟。”“别告诉我和师傅说:“你也不知道。””一边问一边还喃喃的打着禅话:“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出家人不打诳语啊!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小羽枝听师兄这样子说着,脑海里飞快的回忆着昨晚的一言一行:从青龙潭往回推,约会里有一个银须老师傅,再往前是佛子山顶长啸,再往前不就是藏金阁里一通“凌波微步”了吗?是了,感情是自己功力不够,弄了个鸡飞狗跳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小羽枝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智积大和尚心里已然是明镜一般:平日里这小东西就不是很老实,让他学佛经敲木鱼他都是很不上心,自己刚一离开便是一些“老吾老,人之老;幼吾幼,人之幼。”什么“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也!”还夹杂着些乱七八糟的“人之初,性本善。”“关关雎鸠。”“窈窕淑女。”“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真真正正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罢了罢了。待和尚我来审他一审。

大和尚心里想着要怎么样去审这两个小家伙,却不曾想在佛门清修数十载,已经习惯了只管消受别人到的苦水,却从不会主观或客观的去辨别诉苦者的痛点在哪里,更不会轻易去陈口舌之快,不闻不问的久了,而今也就拿两个明摆的犯了事的小徒弟没辙了。

除了诈唬,还是诈唬!

“谁犯的事,主动承认,师傅不追究就是了。坦白吧,做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佛租会宽容你的。南无阿弥陀!”

不管怎么问,小羽枝和静心师兄就是没人承认。静心是个直肠子,一根肠子直通**的人,平日里就有口无心的,何况这事的确不是自己所做的额。呼呼地立在一旁生着闷气。

小羽枝低着头。

这可如何是好?近两年来,因自己佛经诵读不是很上心,师傅已经很不待见自己了,如果认了,还不知道他老人家又会用些什么好法子惩罚自己呢!

放牛,割草,洗衣,做饭,挑水,劈柴火,耕地,种菜等等等等已经够累的了,这回再加活,那就别玩了,真的是人狂有祸,天狂有雨啊!下次一定一定的要时时刻刻保持冷静才好。千万啊不能大意。

小羽枝默默地想着这几个月来筋疲力尽的杂务劳役,心里百般地痛苦。

要不是这两月以来《逍遥游》功力大成,每每困了累了,一番乾坤颠倒,吐纳呼吸运气自如,血脉畅通,恐怕自己早就倒下了,那里还有闲心读书练功呢。师傅也是,天天的“观自在,观自在”,抱着个木鱼拈一串菩提珠子,自己虚度大好光阴也就罢了,还让我们小孩子也要跟着混吃等死,别人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越想越想不通,一脑门的糨糊,完全把自己现在的境况抛之脑后了。情不自禁的,小孩子家家的嘀嘀咕咕地就唠叨开了,也管不了师傅正怒目圆睁的盯着自己了。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天天念佛吃斋,美其名曰引人为善,其实就是混吃等死,啥也干不了,小孩子都给念成小老头了,有什么好。”

老和尚何等人也,百米外的蚊虫飞过也能做到听音辨性,何况近在咫尺的絮叨,就算你再小声,他也听了个明明白白了。

没听见还好,这下真真的是火上浇油,油底取黍了。

老和尚修养再好,也是百般的耐不住性子了。俗话说的好,爱越真痛越深,恨铁不成钢啊。

也不等他再开口了。这小家伙是不敢认的了。老和尚直接就责令他收拾藏金阁了。

吩咐过正要转身,“啪嗒”一声,从小羽枝身上掉一本书下来,稳稳的很齐整的就躺在自己脚边的地上。

“逍遥游”三个大字非常显目地映入了眼帘。

和尚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地位了,伸手捡起来翻阅了一下,只见每一章不仅有文字,还有图画,与普通版本的《逍遥游》有着一个明显的区别,而且言语词句也稍有差别,扉页上清清楚楚的印着十个大字:“逍遥神奇技,遨游天与地”,很是不谦虚。

和尚这下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个顽徒为什么会口也不吃了,脑子也变好使了,手脚也比以前麻利了。都怪自己,当初就不该把他交给李公夫妇哺育,这下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杂学都进了他的脑子里去了,我佛门的清规戒律看来是管不住这小子了。罢了罢了,唯一的方法就只有从时间和空间上断了他学习歪门邪道的路子了。

主意打定,和尚也不生气了。很和善的把书放在了自己怀里,对小羽枝说道:“还有什么好书籍,一并拿出来给师傅吧,老和尚一天到晚的除了佛经还是佛经,也给和尚我换换脑子。好东西就是要分享的,是吧。都拿出来吧。”

小孩子知道自己犯了错,哪敢抵赖了。老老实实的把什么《道德经》啊,《凌波微步》啊,连着那本没有字的天书也都老老实实的交给了老和尚。

天意,天机啊!无字天书进入佛门,老和尚竟然一目秀色可餐,任他近百年佛恩浩荡,修为不凡,也看了个胆战心惊,须发倒立,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全身汩汩的直冒冷汗。乖乖不得了,浑身颤抖,一哆嗦,“啪”的一声,这本无字天书掉在了地上,眨眼间便没了踪迹。虽然,现场的和尚们都没都敢去看,但是它还是瞬间消失了个无隐无踪。

是啊,谁成想,一本书如此魔性,还会使坏,给小羽枝刨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坑啊!

老和尚慢慢缓过来了,也不去问那原本白纸一张的所谓天书了,直接亲自跑钟房里“咚”“咚”“咚”敲响了醒世的古钟。

一众弟子闻钟声急急忙忙赶来,就连伙食头陀,锄地老僧也都拖锄头举菜刀,大踏步的往练功场这边来了。

看管有所不知,唐代虽然天下太平,可是寺庙里却往往不那么和平宁静,故自创立起始,就一直尚武。

大伙都横平竖直的列队等着师傅训示,可左瞅瞅右瞧瞧的,没见一个外人。

正各自茫无边际地瞎猜,只见小羽枝和静心师弟两个耷拉着头,一脸无辜地伫立在场边上。大家心里才有了些许答案。原来是这两小子惹了祸。这回全玩完了。

住到了藏经阁,平日里都不好好念经书,给师傅罚这罚哪的,这回把师父彻底闹翻了吧!估计事不小,师傅还没有为同类事件敲过钟呢。

老和尚气呼呼地从钟房里移步出来,也不说话,自怀里将《逍遥游》《凌波微步》《南都赋》《易经》《道德经》等杂学一股脑扔在了地上,道:“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众弟子来看过,这些东西还能在我佛门多待一时半刻?嗯?还有一部更离谱呢。”

说到这里,不免四下里寻找。是啊!刚刚才掉了的,估计是两小家伙给藏起来了。

老和尚以无比凌厉的完全没有过的眼神直接笼罩了小陆羽,狠狠地说道:“如此这般抗拒我佛,亏你还在佛门修行了十来个年头,那样的书籍比《霓裳羽衣》还不堪入目,藏哪里了?老实交出来,还可以赎回那么一点点罪过。”

列为看管,你们觉得老和尚是不是想占为己有啊!毕竟这东西在哪个时代实在是无比稀罕的物件。

见小陆羽大气不敢出,只左右来回不停滴把圆滚滚的脑门子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老和尚恼了几十年的修为。

冷冷地道:“看来,涮马桶,洗烂污,挑水做饭搬砖种地诸般杂役是难不倒你大神了。从明天开始,陆羽入“西溪涵洞”闭关十年,除了送饭时间,众弟子不得与他私会。送饭的活计就由静丛和静生分早晚时段给他送进去。钵盂早送晚收,晚送早收。南无阿弥陀佛!今天静茹就领着静丛和静生把他领过去。”

分派完毕,想想又叮嘱了静茹一下:“静茹啊!为师知道你心疼小师弟,但这番不比前番了,小师弟已经堕入了魔道,不入西溪涵洞,他今天就已经没救了,一路上不管他如何哀告,你只不理他。不然,祸害又起。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又分派了其余一众弟子收拾藏经阁,老和尚才独自入禅房打坐入定冥想去了。

话说静茹领着三小师弟一路向西溪涵洞进发,大气不出一下,一路无话。出寺庙一路向北,穿过一片竹林,再转向西边的茶花山涧,绕过一条弯弯曲曲的松林小径,踏过那段地毯般铺满金黄的松针的密集的刀口草铺就的草坪,再折回东北向穿过一片几百年没开过花的桂花林,进入了一片画一般数十人都未必可以合围一棵的黄花梨丛林,杂木丛生,阴翳蔽日,一股股寒气扑面而来,越往里走,寒气越发渗人。不时的会有些许莫名的小动物从身边溜过。就连那平日里怕生的小麻雀,都傻乎乎的直扑人面而来。偶尔会有些不知名的鸟儿落在肩头咋咋呼呼的乱叫,一不小心竟让这些小东西拉了一身的鸟粪。

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寒气越发凛冽,刀口草火草完全消失了踪迹,代之而起的,是一种长颈大叶片的趴地草,星星点点的开着几片紫色小花,在结冰的叶片上面冒着腾腾热气,形成了一圈一圈的云雾,飘散在林间草地。

大约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寒气越发渗人了。一股一股的冷气直往心口里钻,地上的小草一根根如刀尖般的直立起来,踩上去一片“嘎吱嘎吱”碎玻璃的声响。陆羽和大师兄功力深厚还好,静丛静生两人一阵一阵的给冻得直哆嗦。两小和尚心里直骂娘,又不敢言语,也不敢停下来。一路担心着前面还不知是啥样凶险的所在,不停地在心里嘀咕着我佛慈悲为怀。真真的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啊。没去过的人,又如何去体会此时他二人的恐惧心态啊!

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一片冰的世界,铺天盖地的冰冻水晶,有山有树有河流,有静态有动态有沉默有喧嚣,冰冻世界的鸟儿都是一身晶莹剔透,一行四人走着走着就由外到内的变得晶莹剔透了,就连血液,也变得洁白如云透明似水了。师兄弟四人你瞧瞧我我瞅瞅你的,一如各自照了个x光透视一般。一个个这心底的惊讶,自是不必说细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七拐八弯的,师兄弟四人除了陆羽还行动自如,其余三个师兄已经是四肢冰冷,开始渐渐变得僵硬了。正自发愁,如何才能够抵达哪诡异而莫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西溪涵洞”,突然硕大的一棵冰树上跃下来两只白花花的猿猴,“唧唧唧唧”叫个不停,见到陆羽云气缭绕,竟然一个一边架起来如风车般瞬间消失在了一片洁白里。静茹,静丛,静生三个和尚没头没脑地面面相顾,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静丛虽然寡言少语,却也一脸的着急样。静生稍小一点,一字一句的对两个师兄道:“办!”“办!”“追!”“追!”

静茹年长得多,见多识广些了。虽然着急,但关键时候还是稳得住:“追!追!我还醉了呢!怎么追?往哪追?追得上吗?怎么办?怎么办?凉拌。”

见大师兄也是一脸无奈,频频摇头,长吁短叹的,静丛静生两小时兄弟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静茹见两小师弟又是冻的又是吓的,本就是慈眉善目之人,想想这帮回去师傅怪罪下来也是没法子的了,总不至于丢了个小师弟还要又再赔上两个小师弟的性命吧。何况小羽枝这一路上没有一点挨冻的感觉,又有两毛茸茸的猿猴捂着,估计不会有事。想必这就是终点了。以前好像听已故的老和尚们谈过:“西溪涵洞”乃人间仙境,化外所在,三界之内只有有缘人才能够最终到达目的地,也许我等还是没有那个缘分也说不定。

静茹自顾自的胡思乱想,在回与留之间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正纠结的厉害呢。

见大师兄迟疑不前,静生冻得瑟瑟发抖了,按奈不住会去的念头,磕磕巴巴的道:“兄。”“回!”“回!”。

看看冻得快不行了的两个小师弟,静茹狠狠心。一手拉着一个,大踏步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来时七弯八拐的,而且一路佛陀苦行,这一回头,眨眼间便到了寺庙前的湖心亭了。

且不说静丛静生一路跟随大师兄静茹片刻功夫便回到了寺庙,长长舒了口气。

但说陆羽被两只毛茸茸的大猿猴紧紧架住,一点儿也动惮不得,劲直腾云驾雾而去,一袋烟的功夫,便犹如换了个天地,艳阳高照,溪流交错,夹在两只毛茸茸的大家伙中间,陆羽明显的感觉到了全身汗水直流,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也不知走了多久,隐隐的听闻有人嘀嘀咕咕的谈话声远远传来。两只毛茸茸的家伙也不知是热不住了还是受惊吓了,从云山雾海里将陆羽往地下一丢,劲直扬长而去。

眼看着地上成片的绿茵茵的花草树木越来越清晰,就连青松的腮红骨朵都可以明白入目了,陆羽心想,再不提口真气,估计要成肉泥了。当下提一口真气,稳稳当当的轻轻飘落在一棵山崖边的硕大的罗汉松树的碗口粗细的小枝丫上。抬头看看悬崖顶上白云疯狂的擦着头顶羊群般一群群狂奔而过,看得人眼花缭乱,头昏脑涨。

正自昏昏欲睡,非常清晰地听见脚下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道:“看看这时辰,估计就要到了。”

陆羽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不免扭头往下瞅了瞅。

只见罗汉松几十人都围不过来的块根上一青一白坐着两人一南一北正自对茗。北边的青衣之人背对着自己,看不到面貌,当从他飘逸的举手投足看来似曾相识,可实在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南边的白衣之人倒是五官清晰可见,一头白发,要不是他红润白嫩的肌肤里仿佛都可以捏出水来的话,就连眉毛都是白花花的,你怎么也不敢想他原来只不过就是一位一头少年白的书生罢了。

只见二人品了一口,缓缓放下手中的玉盏。白衣之人轻声对青衣之人道:“六弟,你不是说今天此刻茶佛莅临吗?为何迟迟不到啊!”

见问。只见青衣道:“四哥问得是。这个时辰,应该到了啊。四哥乃三界内外前世今生第一智慧上神,何不自问,也好令小弟了结狐疑啊。”

见青衣之人如此说,白衣书生从袖口处取出一片柳叶来,在茶盏的水里轻轻拂过,哈哈笑道:“我佛慈悲为怀!六弟,只因贵客尘缘未了,虽然儿时有过一段还未开蒙的剃度,终究是难得皈依佛门,是故我佛让他在罗汉堂受些许杖折皮肉之苦。一会就到。”

陆羽在罗汉松树上面听着树下这一青一白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说这些玄之又玄的言语,不免心里一惊。不是自己刻意要听他道破天机啊!自己视茶如命,今日得遇茶佛,实乃三生有幸事也。只是来得不是时候,偷听了别人的谈话。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只硕大的白鹭扑棱棱落在了自己身处的枝丫上面,来回拍打的巨翅如狂风骤雨般将自己打了下来。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任陆羽功力如何深厚,也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四仰八叉的跌在了青白两人中间的茶盘上,一骨碌爬起来,赶紧连声道歉,拱手作揖不止。

见陆羽如此滑稽样,青衣白衣哈哈大笑不止。只见青衣起身搀扶起陆羽道:“不愧是茶佛啊!果然率性而为,不拘泥于繁文缛节,就连相会都是如此的随缘啊。”

陆羽在青衣的搀扶下站起来立在二人中间,面面相觑,略显尴尬了片刻,方才于青衣书生哪清气缭绕的举手投足间猛然记起来:原来是他啊!龙尾山小青龙。

既然是旧相识,陆羽不免哈哈大笑了起来:“龙兄别来无恙啊!此等不毛之地,竟然也能有此雅兴,与好友对茗巨松之下,好景致,好兴致啊!哈哈!”

直到此刻,陆羽才看清楚眼前的青衣书生竟然连眉毛也是青青如溪边绿草,除了被一方青头巾完全遮住的头发不能确定以外,全身几乎没有一丝杂色,一贯的青青如斯。

小青龙见陆羽认出了自己,赶紧向陆羽引荐对面的白衣书生道:“鸿渐小道友见笑了,不过是俗人之间装神弄鬼故作清高罢了。这位是家兄“白龙”,我四哥,鸿渐你我一见如故,也不必避嫌,就比着我来叫他一声“四哥”吧。四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都算说少了点,叫他一声四哥也不算辱没了道友的一世大名。哈哈!哈哈!”

陆羽正准备说几句客套话。还没开口,只见白龙扬了扬洁白如雪的眉毛,轻启柔嫩无比的双唇道:“六弟谬赞。愚兄还没弟所说的那么神乎!今天有圣人莅临,咱兄弟不可互戴高帽,免得客人笑话咱兄弟妄自尊大。”

顿了顿,接着道:“整日里听六弟在耳边呱噪,现下鸿渐小弟既来,何不一品旷世奇茗,也不枉了愚兄今天来此一遭。大家都是方家,就免了那些俗套,鸿渐吾弟何不就此一展身手,罗汉堂下三人得趣,正好愚兄自千里之外的南召哪崇山峻岭深处的大雪山下得一千年古荼,藏有数十日了,今天就让它在鸿渐小弟这双自然的双手下美上一回吧。”

陆羽本就不喜多言,见两人也是自然至极之人,当下就撸起袖子,整理好机案上的木壶木盏,将茶则里枯木般的茶叶一根一根检出来,于阳光下凉开,又于沸水中打了个滚,然后才滗去沸水,将伸展如新叶般的茶叶一片片取出来平平整整呢放入泡壶,加水,取茶杯,品闻。

一壶茶舞弄下来,整个罗汉堂茶香袅袅,一缕缕青烟般四散开来,沿罗汉堂前的娟娟细流一路袅袅婷婷的远去,直上九霄,一时间天地同醉,乾坤安详。白鹭扑棱棱醉落在树下的宽地上,劲直匍匐不前,迟迟不肯离去。不知何时起,何处来得两三只仙鹤就于茶席旁翩翩跹跹舞了起来,尽兴处不免得意的各自鸣叫呼应唱和。正是:“茶佛取水罗汉堂,青白双龙大道扬。心有灵犀荼做媒,三人得趣述衷肠。鹤舞茶道白鹭尽,西溪仙境愚难入。难中方得真知遇,极寒之处承隆恩。”

三人一边品茗一边闲话。都是些方外奇谈,不说也罢。

陆羽本来话就不多,只是自上次在青龙居用过了那些个劳什子“如意杯”之类的随心所欲的茶道,至今仍然念念不忘。不免有些失落,对青衣道:“龙兄,前段于龙宫沏那一段茶来,随心所欲,好不痛快。”

青衣见陆羽念念不忘,不免哈哈大笑,道:“茶佛也有耿耿于怀之事,而且是小龙如意茶道,实乃小龙莫大之荣幸事也。有机会的。”

说话之间,只见古木茶具里的茶叶一片片如新装的美人般翩翩起舞起来,古木的茶具里“咯咯吱吱叮叮咚咚唧唧呜呜”一如有人掰树枝或者有人敲木鱼又或者有如采茶姑娘轻声歌唱一般。

青龙白龙只是无所谓的自顾自品茶谈笑风生。陆羽年事尚幼,哪见过这等阵仗,自是如痴如醉,颠颠倒倒,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龙见状,轻轻抿了一口茶,缓缓地道:“鸿渐也不要过于拘束,既然六弟都说了是自家兄弟,也就别再见外了。也别叫什么龙兄龙兄的了,就叫六哥四哥,这样亲切些,也自然些不是。”

顿了顿道:“感情六弟没有跟七弟说过我们家里的一些兄弟姐妹,四哥不妨给你说一说。我们乃西天山脚下龙潭里的一户大户人家,大哥金龙,大姐红龙,二姐紫龙,三哥黄龙,老四我白龙,老五黑龙,老六就是你面前的青龙了。他日七弟道成,四哥当邀你共赴龙潭里一会众姊妹,品茶论道才好。”

说罢,轻捋白须自得美满地呵呵呵笑了起来。

听着白龙清雅文静的话语,陆羽渐渐好转了起来。

青龙见白龙自报了家门,不免也为这四哥的朴质爽朗所感染,扬了扬绣着青龙的袖口,道:“四哥说得好。但只龙潭里十万八千里,七弟的修为要哪天才能圆满啊。倒不如三五十日间,七弟当一望金陵城下,哪白茫茫湖畔,轻移莲步,一访四哥雅舍才好。也不冤枉了你兄弟二人此一朝相知相遇一回。”

见青龙如此说,白龙拍拍衣襟道:“六弟都如此说了,四哥还拒绝的话,那就是对七弟见外了。好吧,七弟三十来天游玩够了,不妨驾鹤东下,到四哥哪金陵城外百家湖畔叨扰几日,哪怕是片刻也好。”

顿了一顿,接着道:“一波锦鲤,两岸垂柳,得茶佛临幸,它等将不胜惶恐。那到时候四哥就在清风习习的杨柳岸恭候七弟光临啦,不见不散。”

见白龙如此说,青龙不免微微一笑道:“四哥就只把一个七弟来亲热了,让我这个六弟冷落的好啊。想当初,六弟随四哥东游,那一路上四哥对小弟的疼爱,如今回想起来,都还是历历在目啊!哎!随着年纪的增长可就一去不返咯。”

见青龙如此说,白龙不免也记起了青龙儿时的各种顽皮,不免会心的一笑,道:“六弟,你终归已经长大了,就不要再顽皮了。看看七弟,你如他一般大时,除了捣乱,撒谎,还能正紧做过一件事来?哈哈。你那些旧事四哥不提,你也就莫再提了,哈哈!以免贻笑方家。”

见四哥嘴上说不提,其实心里面早已经是美滋滋的了。青龙品了口茶,扬了扬衣袖,道:“是的。要不是四哥引荐小弟拜如我佛大势至菩萨门中,估计你六弟而今已然堕入魔道多日了。”

陆羽本就不喜多言,只静静滴听着两位哥哥说些儿时旧事。不时给他们倒茶添水。

双龙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品茶论家常。

白龙见青龙说起那段公案,稍稍吐了口气,道:“六弟还自说笑,想想那时,魔教教主“冷秋水”和她的婢女“凌霄花”每日里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要**于六弟,而六弟那时虽然有龙德护体,但是毕竟还年幼啊。入了她主仆二人的幻化镜,不知道偷了多少龙宫天庭的宝贝啊!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要不是姐姐告我,将你带出龙潭里,远赴江宁府,估计你此刻还在封神台受哪丧魂去魄之苦呢!”

陆羽越听越糊涂,只管静静的沏茶,倒茶。

青龙见白龙如此说,不免微微笑道:“是的。四哥还记得那时六弟孩只当他是一场梦呢,醒来后便急吼吼的跟四哥嚷嚷,而且作诗一首《咏达然居小青龙》“昨夜过大桥,今晨入东海。明月桥头挂,红日携云霞。虾兵扫妖邪,蟹将荡群魔。挥手风雷道,鼠辈沟底靠。跨步山河吼,虎狼伏洞卧。访师东海岸,狼山大势至。去年骑白鸥,而今架祥云。今冬不畏风雪夜,来春不夸桃花盛。”正正可笑了。要不是姐姐告诉我,是四哥从魔教手底下硬生生将六弟救了回来,送至我师大势至菩萨处,六弟而今还不知侏儒成啥样了呢!谢谢四哥救命之恩啊。”

见青龙感念过去,白龙不想六弟难为情,轻描淡写地道:“六弟言重了。你我一母同胞,就不要客气了。四哥也感谢你将这富庶之地赐予为兄,好让为兄可以安逸享受人间烟火啊。今天到此为止吧!不可因为咱大哥两的童年旧事而奚落了七弟。”

青龙见白龙如此说,不免缓过了神来,于是亲自为陆羽倒了杯茶,缓缓地道:“七弟此方当是应劫而来,我佛应该有示下的,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四哥可否提示提示七弟,让他路上也好有些心安才是。”

白龙见如此说,不免站了起来,整整衣襟,挽了一袖白云,跟青龙陆羽道了别架云而去。

只听见云层深处缓缓传来白龙哪童子般的稚嫩的声音道:“道法自然,水流无形。此去滑稽,苦尽甘来。失亦道,得亦道,失一道,得一道。七弟此去一路珍重,后会有期!”

且不说陆羽如何与青龙话别的,只感觉普通一声响。仿佛有东西砸在自己身上。陆羽感觉浑身疼痛难当,猛然醒了过来。

原来大师兄们见自己惹恼了师傅,担心自己在天寒地冻的西溪涵洞受哪皮肉之苦,故将自己偷偷从高崖上推了下来,接着又扔了一些碎银两和衣物干粮等细软下来。“噗通”一声,自己重重的跌在了碎冰块上面,疼得牙齿喀喀喀打颤,接着又是“噗通”一声,一包细软狠狠地扎在了自己身上,又一阵钻心的疼痛。陆羽越发的清醒了过来。

一骨碌爬了起来,快步向东南急急忙忙奔去。

话说小羽枝逃出寺庙,一路上悲悲凉凉凄凄惨惨哽哽咽咽冷冷清清切切、颤颤巍巍晃晃悠悠战战兢兢孤孤单单惶惶走来,慌不择路,饥不择食。

要道他前途无量,我佛显华,却听下回分解。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