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简单啊。”
“一番试探终见成效？也不怕下手重了。他一旦死了，可就打破现在的局面。”
“能得陛下青眼，被用作教授考察继任者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不至于是个草包。再不济也是有人护着的，死了还怎么玩儿？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人’了。”
“先盯着再说就是了。”
“呵呵，说的也是。”
――――――――――――――――――――
入夜。
雨下的很大。
建康秋日燥热，可是雨一旦下起来就很难止歇，入秋该有的寒凉之意瞬间随着雨滴铺散开，直引得人要紧一紧身上的衣裳。
而到了晚上，这“寒”可就不止是透过衣服、沁进皮肤里那么简单，而是要刺进心里了。
所以……在这本应只能听得见雨声的秋夜里，崇王府，人声鼎沸。
“愣着作何？！还不去请了府中太医来？！着人进宫通知陛下！”看着有些年纪的妇人在崇王府主屋外室呼喝着，一脸的担忧着急和压抑不住的怒气，指着一垂首跪于一旁似是被惊傻了的侍女，对全屋子的人说道，“谁把这个刚入府不久的丫头调进主屋的？守夜？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世子的身子要仔细着么？啊？世子病发只会傻看着什么都不做？世子若真出了事，你们有几条命？”
众人齐声拜倒：“女史姑姑息怒――”声音确是都刻意压低了，可终究耐不过人实在是多，不至于震山响亮，但足够能够吵醒一个一直都紧皱着眉头、连昏睡得也不安稳的人了。
“唔……”若有似无的一声低吟，透过内外室相隔的纱帘，瞬间安静了原本还偶有几声嘀咕耳语的外室，传到了妇人耳中。
妇人健步走进内室，看见床榻上半睁着眼睑，强撑着不再昏睡的世子，忍不住坐在床侧，手上给他略提了提被子，心疼地说道：“世子，安心睡罢，等会儿谢太医来了给您行了针，胸口就不难受了。”
“……是我自己……将值守侍女支出去……还贪凉半掀了被子……才引了病发……莫怪她们……”
妇人就着被子安抚了，柔声说道：“好了好了，世子，外间的事您不用管，安心休养。”
“……嗯……”
待世子行完了针，眉头终于缓和下来睡熟了，妇人眼神暗示留了世子的几个贴身侍女侍卫但凡有事急禀，才领着太医和一干人等静静地离了主屋。
“来人！将这丫头拖出去杖责二十！重打！”
一行人将将随妇人步入了府中惯常处理内务的偏厅，还没坐下就指着那个犯了错的奴婢下了令，可见妇人实在是世子因她失职病倒而怒急。
“喏――”
“还有！今日主屋值守的一干人等，全部去雨中跪着！没我命令不许起来！”
“喏――”众人皆遵令而去。
要说为何崇王府几近阖府上下都听从那位妇人的号令，还得细细讲起。
她原是当今陛下潜邸时最得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看重的贴身侍女之一，名唤颐莲。先帝驾崩，当今陛下继位，便被临时调去中宫做了女史，人前人后都得尊称一声姑姑。再后来，崇王府变故途余一丝血脉存世，陛下心疼亲侄无人照料，直接将她调进崇王府就近照看，兼着女史之名，每旬一次入宫事无巨细的禀奏，也算得上名正言顺。
这位女史在这崇王府中，有女史的名头，有十几年来控府的权利，有皇帝的背景，外加和崇王府唯一的主人有着自小的情谊，真真儿是除了世子以外的第一人了。
哦，当然，也有例外的。
比如这个一直在厅中坐着默默整理药箱的太医，谢允。
“世子究竟如何了？”
“不过受了些许寒气，能有多大事。何况世子睡前还服了颗济灵丹，暂时无碍。”
“暂时？”
“你以为？世子先天不足，气血两亏，无论是自身情绪起伏，还是外界些微寒暑刺激，都会致使心悸盗汗，呼吸困难。每次发病就是对身体的一次损耗，就算有济灵丹以作补气之用，也只能撑得一时，实质亏损不可避免。”
“……”颐莲女史略心痛的闭了闭眼，勉强将因为心中酸涩而带起的泪意压下，方才道:“何至于用这么个伤己的法子。”
谢允并不答话，只是沉默的理药箱。
过了好一会儿。
谢允终是停了手中的动作，起身唤了厅外侍立的药童进来将药箱背了，才转身向颐莲道:“今夜算是无碍，我也就回去了。按着先前的方子进补，好好修养，也不用我多叮嘱。”
说完，也不等颐莲说话，扬长而去。
似有似无的一声叹息，直引得颐莲想要苦笑。
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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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个被重责的婢女这厢。
重打二十杖，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堪堪能受只是些许伤将养就好的程度，而要落在一女子身上，就是重伤接近去了大半条命了。这二十重打下来，那婢女已然半昏迷，住在同院的几个姐妹架着回了居所。
几人一路缓行经过一处假山，受伤的婢女就算有人架着也实在支撑不住，手扣着假山摇晃了几下，终究软倒晕迷了过去，只能苦了那几个送她回院的人，七手八脚半扶半抱的把她弄了回去。
过了一会，一个黑影鬼祟的经过，停在假山奚蔌了小半晌，方悄然离开。
而另一边崇王府书房。
早在阖府混乱之初，书房周边的守卫薄弱之际，就有一黑衣覆面人熟门熟路的绕开了侍卫，从书房后窗潜了进去。
悄然一番摸索，让他寻到了一处机括，不由心中窃喜：终于！
触及，轻旋，“咔哒”一声轻响，从身后不远处传来。那人踮步轻挪，悄无声息的移至书架边的屏风侧后方，找到了一处不小的机关暗格，轻拉开，借着屋外灯笼的余光，勉力翻看着里面层层叠放好的绢帛纸张。只是些朝中各个官员及世家的资料。
这是……？
一张白色绢帛叠好放置在暗格顶层最里处，被一叠纸张遮在后面，若不是之前细细翻找看过，倒是极不容易被发现的。
……竟是！十八年前崇王府灭门案的线索与重要证词！！
黑衣人不由按下了心中恐慌，借着室外灯辉将绢帛内容细细读了，以防遗漏下什么，才将绢帛折好放回原处，阖上暗格门，又如潜入一般，悄然离开了书房。
后窗将将被关上，就有一玄衣男子无声无息的落在了书房正中央，看着窗上的影子消散不见，才勾起了嘴角，似是冷笑。
可不要让主上失望。
这么一回下来，魑魅魍魉倒是都出来了。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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