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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瘾之后》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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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大雨瓢泼。雨水好像在从天上往下倒,附中豆腐渣的排水工程导致校园变成了一片湖。最深的地方水深有数十厘米之多,食堂前的三级大理石台阶正好构成了瀑布景观。抬头是划彻天空的蓝紫色闪电,乌云压得低低的,心情无比压抑。一道闪电划过,耳边是滚滚的闷雷。校长开着他的suv早早回家了,恶劣的天气让领导办公的综合楼变得死寂。雨还在下,是吃饭时间。大家都在被困在食堂里,看着窗外的老天爷在大发淫威。偶尔有几个胆大的男生推开食堂门,冲进雨中,冲向教学楼。这雨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谷慕白拿着一把伞,走在校园中。他刚刚从外面吃完饭回来。现在距离晚检还有4分36秒,迟一秒钟回班,曹利绝对会骂的你怀疑人生。曹利的精神头太旺了,这种天气一般老师早就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他还要留在学校,给学生上晚自习。雨小一点了,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回教学楼了。谷慕白看见了一个拿校服捂住头的女孩。那修长的身材,高高的马尾……是林小醇!谷慕白冲上前去,把伞的三分之二撑到了她的头上。林小醇突然感觉头上没雨了,很是困惑,一回头,看到了谷慕白。谷慕白刚想说点什么,林小醇却看了看四周,同学们在对她指指点点。林小醇往上拉了拉盖在头上的校服,突然加速,摆脱了谷慕白。谷慕白一时没明白过来,只是傻傻地站在雨中,手中雨伞无力的垂下,任凭雨水将自己浇了个透。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哭泣,眼泪一滴滴从脸上滚落,和雨水混为一体。眼泪是烫的,雨水是凉的;眼泪是咸的,雨水是苦的。这是分辨二者的唯一方法。

“谷慕白!你他妈的起还是不起!想迟到了?”耳边是大华的声音。原来是一场梦。谷慕白揉揉哭红的眼睛,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昨天喝完酒回来就睡了,隐形眼镜也没摘。现在谷慕白双眼通红,就好像卡卡西摘掉口罩的那只眼睛。谷慕白伸了个懒腰,赶快起身穿衣服。看到枕头上的一片泪渍,心中暗骂自己:“你他妈真没出息。”“你说你这个人,半夜睡觉不老实,怪叫一气,居然还他妈的放声大哭!我跟你说,要不是我胆子大,早让你吓死了!”大华走在路上,和谷慕白唠叨。谷慕白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没接大华的话茬。他还在想刚刚的那个梦。林小醇,你为什么要飞快地逃离?

两人踏着铃声进了教室,赶快站在那开始了早读。今天的早读时英语,英语课代表路柔正在领读。路柔像个老师一样,站在那里,让大家一个接一个的读单词。轮到谷慕白了。谷慕白没有出声。“谷慕白!你为什么不读!”路柔已经怒了。谷慕白还是没说话,教室里一时尴尬无两。“好,那就让全班同学等你!”路柔气的把书往桌子上一拍,怒目嗔视谷慕白。谷慕白还是没有说话。“好吧!我们不理你!你不学别人还要学呢!来,同学们,跟我读,“ambitious!”“俺逼婶儿四”!来,下一个同学!”路柔在上面竭力的卖弄着自己的英语口语,尽管谷慕白觉得她读的像屎。谷慕白其他科目都是付不起的阿斗,唯独英语,在考试中总是一骑绝尘,路柔只能屈居第二,这让凡事都要争第一的路柔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路柔是高三一班的英语课代表,也是纪律委员。这就意味着,凡是和纪律沾边的事,她都可以管,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随时在同学面前毫不留情的把你骂个狗血淋头。虽然她老是不给同学面子,但她很会善后,在义正言辞地骂完你之后,总会私下找到你,用一种推心置腹的好朋友语气说道:“别往心上去嘛,这毕竟是工作需要。”路柔也长得很漂亮,她这么一说,基本上每个人都没话了,特别是对男生,路柔再撒个娇抛个媚眼,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高三一班在她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的统治下,治理的是“井井有条”。看着班里纪律好,身为班主任的曹利自然高兴,不免什么好处也先给路柔留一份。“省级优秀班干部、优秀共青团员……”路柔和老师们的关系搞得好,也不仅仅是管班能力强,更关键的是人家学习好,听话。试问,谁不喜欢一个成绩优异、还对你言听计从的小美女呢?光成绩来说,路柔次次年级第一,每次和别的班比成绩的时候,“路柔”这个词汇的出现频率非常之高。虽然同学们讨厌她的做作,讨厌她的贪得无厌,但谁又能敢当面发表对人家的不满呢?要是人家听见了,苦苦啼啼地去办公室闹一闹,保准你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你就会以“破坏班级学习氛围、破坏同学之间友好关系”而被曹利骂得怀疑人生。那时候,你就会哭着在班会上向同学们道歉:“对不起,同学们,我不该破坏同学之间的纯洁友谊,不该当众污蔑同学,希望大家不要受我影响,好好学习,不要为高三一班抹黑!”然后你就可以躲过一死,免于天天上课在楼道里欣赏自然风景的惩罚。可路柔越是这样无法无天,同学们就越是厌恶她。大家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心里默默问候路柔的家人们。

和路柔相反的,是高三一班的班长——丁建国。班长,乃一班之长,大小事宜都应该听取人家的意见才是。现在路柔“总揽大权”,曹利这个“昏君”也搞不清事情来龙去脉,丁建国的班长位置就好像空气一样。其实就算你已经被“架空”,也失去了“圣上”对你的“宠幸”,你老老实实地学习,投资自己,等到自己羽翼丰满,再来恢复权力也不迟。但丁建国偏不。他每天就思考着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如何加固自己的声望……举个简单的例子吧,每次学校有什么事要通过班长通知大家,丁建国总会在同学们学的最认真、教室里最安静的时候,用他那雄浑的嗓音,缓缓说道:“同学们,请你们放学后不要离开教室,请你们等一下,学校有相关事宜安排,通过我通知大家,所以一会占用大家五分钟时间,我说一下相关事宜。”最后同学们放弃了抢饭的机会,耐着性子听他说话。这时,他又开始了:“都没走吧,那我开始说了啊!”每每到这个时候,班里的一些急性子就开始说他了:“你快点说呢吧,磨什么呢!”他没有路柔的手腕,还想得到尊重,那是不可能的。没人会给他面子,他总会最尴尬地结束每一次“讲话”。一个特别小的事,像什么社团现在可以报名了这样的事,他总要铺垫好长时间。高三学生谁还参加社团?但他就是要引起大家的注意,好让大家不要忘记,他丁建国还有一个名字——高三一班班长。

久而久之,人们开始遗忘他。他打官腔的时候,人们不会理睬他,而是直接走出教室。丁建国从教室的中部坐到了最后一排,就连坐雅座的谷慕白都不想和他做同桌。全班没有一个想理他的,他也就慢慢消失在班级里了。一个人打水,一个人上课间操,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就连有的时候他一下午没来上课,都没人知道。他病了,没人问候,他放学忘记作业了,没人告诉他。丁建国就这样孤独的活着,变得孤僻、举止怪异、情绪暴躁。

直到那一天,他最后一次地引起了全校人的注意。那是周三的晚上,天空中是满天的繁星。他抱着一瓶白酒上了五楼天台。整整一个晚自习,他都没有回来。人们安静地上着自习,直到一声好像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声女生的尖叫,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汽笛声。

后来,警察找到了丁建国写的一封简短的遗书,纸上写到:

“对不起了,妈妈。我要去天堂陪爸爸了。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儿子,没能给你带来幸福的生活。爸爸走后,我看你从来都没笑过,希望你以后能多微笑吧。我是个懦夫,我忍受不了别人对我的冷落。所以我先走一步了,希望您能原谅我。

曹老师,我不怪你,你是个尽职的好老师。不过还是希望您能尽量的平等对待每一个学生。

林小醇,我其实很喜欢你。哪怕你再看我一眼,多跟我交流一下,我也有可能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但我不怪你,希望你永远幸福。

我唯一恨的,就是这高考制度,它让我们只看到了分数,而忽视了人性的温度。”

后来,“四大天王”再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谷慕白只说了一句话:“建国的事,我们大家都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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