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刨开几件破旧衣物和几套快发霉的被褥，找出一个香炉和三只香。

姜小九算是大开眼界，早就听姜无恏说过，道家有道符名“百囊符”，形同武神殿的虚空结界，可将物品封入符中随身携带。

小道士看出姜小九羡慕的眼神，道：“这不算什么，道行高深之人，连符都不用，直接就给变出来了。好了，准备差不多了，开始吧。”

小道士拿着香轻轻一吹，香头立马冒出青烟，插到香炉里后，拉着姜小九并排跪下，大声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香炉为证。贫道南羽堂，愿与姜小九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喂，到你了，记好了，贫道叫南羽堂。”

姜小九急忙道：“哦，在下姜小九，愿与南羽堂结为异性兄弟。”

接着两人齐声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誓言，定受天打五雷轰。”

完后，南羽堂拉着姜小九起身道：“好啦，咱以后就是兄弟啦。”

姜小九激动的点头道：“嗯，承蒙道长不嫌弃。”

南羽堂骂道：“呸，都是兄弟了，还道什么长，你春秋几何？”

姜小九回应：“在下虚度了二十个春秋。”

南羽堂笑道：“哎呀，对不住啦，贫道比你多两个春秋，以后贫道就直接叫你小九。你呢，就叫贫道大哥。”

姜小九欣喜道：“嗯，二哥！”

“嗯，乖，二哥我......二？”南羽堂愣了下，问道：“怎么是二哥？”接着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你还有个大哥，罢了，二哥就二哥吧，大小总是个哥。”

姜小九觉得挺不好意思，憨笑连连。

南羽堂又道：“既然都是兄弟了，你得给贫道......我呸，习惯了，你的给二哥实话实说，你在武神殿到底做了些什么？”

姜小九很是疑惑，不解道：“二哥此话何意？”

南羽堂道：“方才我就觉得奇怪，武神殿再怎么说也在咱们五大仙门之上，绝不会就这么点度量，不可能没人传授你本事，定是有其他原因。”

姜小九一再发誓确实不知缘由，又将上山后能记得起的经历都简单的说了一遍。

南羽堂听后更是奇怪，不过也没过多在意，道：“罢了，就当你是个特例吧。不管怎样，你已是我南羽堂兄弟，从今往后，有我一口肉，就决不让兄弟你啃骨头；有我一碗汤，也绝对不让兄弟舔饭碗；要是什么都没有，咱兄弟俩就一起饿着；如果有人敢欺负你，哼哼，刀山火海中我也会将他拖到你面前磕头。”

“嗯。”姜小九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嘴角抽动，双眼闪着晶莹。

“哎哟，兄弟，你至于嘛你，还哭鼻子。”说归说，南羽堂也是万分高兴，虽说姜小九傻里傻气的，说话又烦。但他却很喜欢，不光因两人相同的遭遇，更因为他的真实和单纯。

“见笑了，二哥。”姜小九破涕而笑。

“好啦，咱哥俩先进去，坐下慢慢聊。”南羽堂带着姜小九回到客栈，继续道：“兄弟，既然现在是兄弟了，为兄也得给你透露一下底细。听好了，为兄乃齐云山两仪观阳观弟子，因地位低下，并无道号。不过呢，上届会道比试，咱可拿过第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第一哟。怎样，厉害吧？”

姜小九听后肃然起敬，他听姜无恏提起过：齐云山两仪观，在中原武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昆仑山上若宫、西湖圣贤楼、普陀山梵音洞、帝都望仙门齐名，合称中原五大仙门，地位仅次武神殿。这五大仙门修仙之法高深，实力雄厚、卧虎藏龙。是不少武林人士，尤其是修仙者穷其一生都想加入的门派。

姜小九赞许道：“没想到二哥是齐云山两仪观的弟子，更难得的是二哥还得过会道比试第一。我听大哥说过，两仪观会道比试七年一次，得胜者即可有资格参选下任掌门。”

南羽堂不屑道：“哎，没什么，那个时候拿第一，是为了争口气。如今想想，太累，什么第一？什么掌门？不如我做个闲云野鹤来得自在。”

姜小九又问：“二哥看得如此透彻，不知修为到了那个境界？”

南羽堂笑着反问：“你猜？”

姜小九歪头沉思片刻，道：“这可为难小弟了，我只听大哥讲过：修为的境界分天、地二境。大多的习武之人都归在地境之列，只因是人都可习武，所以并没有具体的划分。但天境之列就不一样了，凡是能进入天境之列的人，大多是体质很好、悟性极高的天才，已具备修仙的资格。”

南羽堂有意考他，道：“不错，你大哥还告诉过你什么，继续讲。”

姜小九逐字逐句道：“天境之列以人的视线作为参照，共有九个划分，分别是：平地、可触，望尘、轻烟、缥缈、云霄、星辰、无视、九天。凡达到天之星辰后期者，只要愿意，随时可历劫飞升。若到了天之九天的修为，即可免去历劫，直上天界，与天地同寿、日月齐辉。”

“继续......继续。”

“古往今来，能达天之星辰之人不算少，但历劫成功者，却寥寥无几，更别说达到最高的天之九天了。尤其是三百年前兵魔大战时，人界所有修为高深之人，皆被屠杀殆尽。其后三百年来，天之九天者，好像也只有现任武神侯一人。”

南羽堂听后道：“看来你都知道嘛，你可得加把劲咯。”

姜小九尴尬的笑笑，道：“小弟谨记二哥教诲，二哥就莫要再考小弟了，不知二哥修为到底在那个境界？”

南羽堂不再故作神秘，道：“好说，目前在天之缥缈后期。”

“啊？”姜小九大惊道：“那不是比玉玄公主他们还高？如此修为，昨日二哥还身受重伤，可见对方修为高得可怕。”

南羽堂正色道：“是啊，唉，你是不知道，这对手的修为一旦高你高过头了，那你就只有站着挨打的份。”

姜小九感叹道：“真不敢想象，原来世间的高手竟如此之多。”

南羽堂骂道：“你这家伙，虽说你没什么修为，好歹在武神殿待了十年，怎么跟个井底蛙一样？作为二哥的我，真想替你大哥抽你。我告诉你，天地无边，真正的高手多了去了，但凡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已不屑抛头露面。就拿你们武神殿的武神侯，还有五大堂主来说吧，你见过他们随意出手吗？反观“千秋五杰”，哎哟，以为自己多厉害，我呸，真要排号的话，和我一样，也不过是个三四流角色，还不如我呢，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算像武神侯一样达到天之九天，又如何？别忘了上还有天界，下又有冥府，在三界四道之中，千万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比如那个最近挺有名的天御风，前日，不是才和“千秋五杰”在玄空阁大败而归嘛。”

姜小九两眼睁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忙着追问缘由。南羽堂将玄空阁覆灭的前因后果讲出来后，道：“很巧，大败天御风和“千秋五杰”之人，正是昨日屠了这道心镇的中阴使。据传，他在太阴教，修为仅次于太阴圣君，我猜至少也在天之星辰前期，这才算是真正的高手，可懂？”

姜小九惊恐道：“想不到此人年纪轻轻，竟这般厉害，看他模样，我还当是四方土地的人，没想到会是太阴教的中阴使。”

“可不，你大哥我的手段算多了，仙术道法也算有点成就。不是我夸啊，不管是隐身也好，藏住气息也好，反正我这个修为的人，没几个比的上我。但是又能怎样？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手段都是徒劳。就算是这家伙，也没帮上什么忙。”南羽堂开始懊恼，举起残锋在姜小九面前不停摇晃。

姜小九“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二哥，你，你这，虽说我见识过你这把剑有些神奇之处，但你靠这把剑如何能打赢？这也太。”

“太破了是吧？”见姜小九点点头，南羽堂骂道：“我呸，你瞎啊？什么叫有些神奇？真是不识宝贝，这家伙可比你强几千几万年不止。听好了，别尿裤子，咱这把剑，乃是八荒绝兵之一的北玄生剑--大道残锋。”

“八荒绝兵？北玄生剑？残锋？”姜小九果然惊得全身发抖，就差尿裤子了。

南羽堂看着他的样子就好笑，不知为何很喜欢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嘲笑道：“瞧瞧，瞧瞧，又大惊小......哦，也难怪，毕竟是八荒绝兵，和六合神器一样，别说凡人，就算是天地二界也是忌惮三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姜小九直直的望着南羽堂手中的残锋，头点得跟鸡琢米一样。又问：“既然南大哥有八荒绝兵在手，可为何还会输？”

南羽堂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很正常嘛，六合八荒固然强大，但若使用者本身实力不够，又或是使用方法不当，反而会伤及自身。前不久在武神殿，邪剑血祭不也败在天御风手中？这可不代表血祭不厉害，若那家伙献出自己的三魂七魄，化身嗜血灵的话。别说十个，千个万个天御风都不够他塞牙缝。还有我这把残锋，我始终参悟不透它的真谛，又或者与我习练的功法相冲吧，所以我才发挥不出它的真正威力。”

姜小九不解：“何为功法相冲？”

南羽堂解释道：“两仪观分阴阳两观，我所在的阳观的功法至刚至阳，虽攻守兼备，但更多的是以攻为主，或许和残锋的“生”相违背。哎，可惜我这一身纯阳功法，要是当初我得到的是破惊锤就好咯，我锤死他我。”

姜小九笑出声来，道：“就二哥这脾气，发起火来也不怕锤着自己？”

“哎哟，可以啊小子。”南羽堂打趣道：“都会开玩笑啦你，我还以为你这榆木脑袋里，装得全是礼义廉耻呢。不错，果然是近朱者赤，继续发扬。”

姜小九尴尬的笑了笑，或许这就是真正的朋友吧，让他无所忌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种随意的感觉，是以前面对姜无恏所不一样的，更不想面对其他人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不用看别人脸色。

想着想着，姜小九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笑得很自然，道：“谢谢你，二哥，让我知道什么叫朋友，什么叫兄弟，我很喜欢这种说话的感觉。”

南羽堂抬手弹了他一脑嘣，嬉笑道：“都说了别他娘的跟我客气，感觉很爽是吧？二哥我再教你句更爽的，会不会骂人？”

“这个，不......不好吧？”姜小九自幼进入武神殿开始，在姜无恏的教诲下，也算读了些书，更是注重礼义廉耻。因此从小对人就是礼让有加，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从未出口骂过人。

“他娘的有什么不好的？”南羽堂骂道：“连骂人都不会，就这点出息？出去可别说是我兄弟，丢不起那人。”

姜小九张着嘴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心想这骂人和有没有出息好像没什么关联吧？南羽堂才不管这些，又给了他一个脑嘣，道：“来，别愣着，我教你一句简单的。嗯，就这三个字：他娘的。快，跟着念，念啊。”

“他......的......”姜小九拗不过，支支吾吾的搪塞。

“我呸，看来得给你点压力，嗯，就这样，嘿嘿。”南羽堂笑得让姜小九有些瘆得慌，只听他正色道：“兄弟，你想想，你进入武神殿以来，努不努力？很努力吧！尊不尊重他人？很尊重吧！有没有得罪他人？肯定没有吧！可是，为何那些人就那么不待见你？不待见你也就罢了，可为何连你大哥也受人耻笑？他们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简直就是找骂。啊对！就是这种神情，继续，把你的愤怒全都发泄出来，对，就这样。骂，快骂，骂出来。跟着我骂：他娘的，你们这些臭狗屎，都他娘的滚蛋吧。”

姜小九脸色越来越阴沉难看，气越喘越粗，张嘴开吼：“你们这些......都......”

见姜小九始终骂不出来，南羽堂不禁叹气摇头道：“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他娘的也太软了点吧？难怪别人都不待见你，活该，活该啊，活该他娘的一辈子受气，只是苦了你大哥咯。”

“我......”

“我什么我？我说得不对吗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想你从小到大的经历。”

“我从小到大的经历？”听到这话，姜小九情不自禁的回想着曾经的那些过往，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别人欺负他的情景，耳边传来他们的嘲笑和谩骂，尤其是那一声“连地位低下都算不上的废物”。

姜小九越想越气，南羽堂又在一旁不断引诱，终于忍无可忍，将满腔怒火爆发了出来：“你们这些臭狗屎，少他娘的瞧不起人，有种给老子等着。咱们走着瞧，总有一日，老子揍得你们满地找牙。”

南羽堂被这突如其来的咒骂惊呆了，半响才拍掌大笑道：“哎哟，可以啊兄弟，天才啊，只是还不够狠。不过话说回来，对你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突破啦。兄弟，记住，以后有什么事情千万别憋着，该发泄的时候，还得发泄出来。”

姜小九笑了，笑得很开怀。就是这么一句骂人的话，却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此刻，他算是明白南羽堂的苦心，并非真的要他骂人，只是想让他以这种方式将内心的压抑发泄出来，释放自己。

在二人大笑之际，一个声音掺杂进来，打断了二人：“咦？怎么还有两个人这不是昨日那个要饭的道士吗？”

南羽堂望向客栈门口站着的三个人，见他们鬼鬼祟祟，手中抱满金银玉器，不禁问道：“你们干嘛？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