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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吟》第二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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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我和她们,还有另外几位选手一起走出食堂,为首的爱玛正在给旁边人详细讲述“她家万万”,跟前面刷饭卡的学姐说过再见,我们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依次走出食堂大门。说是大门,其实也只能容一人通过。我落在最后,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的装饰。为了欢迎新学生,两面墙上都挂了几条结成蝴蝶结的彩带,贴着学姐们热情洋溢的欢迎辞。我因这几天看得多了,也就没把人家的心血放在心上。

前面走了几个人,我跟着往前蹭了两步,越过一个小门槛,这才看见大门对面墙上还挂着一副黑白的摄影,上面是一个坐在桌前的女人,眼睛盯着桌面上打开的书,左手拿着笔,右手夹着一支香烟,口中喷出的烟雾在她身前漫开。

我在这里所见左手写字的人比在中国所见多了许多,归其原因,大概是现在的美国家长不会把左利手当作缺点去矫正。其实中国家长潜意识里也不认为左利手是缺点,他们只是觉得左利手“跟别人不一样”。中国人的谦虚在此刻占了绝对优势,跟别人家孩子都不一样,那一定是自己家孩子的错,不必狡辩。

这点我已感受过太多次了。

女人手中的香烟看上去与男人的香烟一般粗细,没有特别用到民国电视剧中女人专用的象牙嘴细烟。我用揣摩辅导员潜意思的思路去想,应该是因为学校想借这点细节告诉我们,不要只把女人想成需要别人帮助的弱者,男人能做到的,女人也能做到。

“丽贝卡?”前面的温迪隔着人群隐约叫了我一声,我专心看着眼前的画,装作没听见,她们也就走了。

我的认真,实际上因为看到这张图片又让我想到了枫树下的女人。我是个信仰马克思主义的理科生,绝对的无神论者,所以我绝不会因这一次见面便相信她是我命中注定的什么人,我只是很欣赏,很好奇,大概因为我…从未见过一个她这样的女人。

我记得那是我到美国第六天晚上,我看着那副画,心里忽然想,要是我能再见到她就好了。

第二天是新生活动周的最后一天,不能免俗地找了一位老师来进行新生周的讲座。这天只有听讲座这一桩任务,故而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透露出万里长征即将结束的喜悦之情。

讲座的主题是“校园安全”,我在心里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无非就是晚上尽量不单独出门,见到可疑人员随时汇报,有事别硬扛随时找保卫处,还有不到法定年龄不能喝酒,只不过这法定年龄比中国的法定年龄大了三岁,而我刚好在离法定年龄最近的那年。

讲座题目下面写的演讲人是“dianayao”,戴安娜?红颜薄命的英伦玫瑰......?不过她应该是个中国人,看姓就知道了。这个发现让我心中升起了一丝喜悦之情。这里的中国人真少,少到我们已经把日本人、韩国人甚至印度人都当作老乡了。

我慢慢地转过头,屏幕的右边放着一张小桌,上面有台打开的电脑,后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个枫树下的女人。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当然,我并没有像偶像剧中的主角一样冲上去,我甚至没有一点想要这样做。我只是很仔细地看着她,生平头一次庆幸自己听学校讲座时坐得这么靠前。谢天谢地,感谢把我们轰倒这的学姐。

她已经有了些年纪,即使她保养得很好,我也能看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浅浅痕迹。可是我反而更加安心了,因为对于她这样的女人,岁月往往不会夺走她曾经拥有过的美,倒会给她增添一种年轻时不曾有过的风韵。

当然,我想到这一点,也可能是因为她年轻时就不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绝不是那种绚丽夺目的女人,因为那样极致的美在年华老去后更可能变成一种负担,跟着松弛的皮肉和丛生的斑点一起浮在那张曾经美丽的脸上,让人在怀念曾经的美时不自觉地产生一种逃避现实的心里。

她不是。她年轻时没有那么漂亮,可是现在的她却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成熟女人的优雅和风韵。她很迷人。

我想起了我的那所理工科大学里,那些身怀绝技却不修边幅的教授们:冬天永远红棉袄黑棉裤的大物老师,头发堪称鸟窝脸上沟壑纵横的有机化学老师,还有永远一身皱巴巴的休闲西装,三十岁刚过头顶就已锃光瓦亮的普生老师——每次看到他,班里的男生都感觉头顶发凉,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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