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招呼沈炼坐了下来，端上了“小米煮水”，沈炼看在眼里，表情有点为难。

“不知道刘兄对谢家小组之死，有什么看法？”沈炼问道，依然是那一副面瘫式的酷脸。

我想了想，说道：“我只是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其他的，我不甚了解。”

“他就是胡说，瞎掰，捕头大人你就别放心上。”妻子插嘴说道。

我们两没理会她。

沈炼接着说：“我勘察过现场，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最后看见谢家小姐的是谢家的三姨太，大约是辰时，三姨太曾给予她胭脂水粉。”

“等等，子丑寅....辰时就是早上的七点到九点。”我一边算一边喃喃自语。

沈炼跟妻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毕竟十二时辰我在那个时代不常用。

“发现谢家小姐时大约是中午11点左右，也就是说谢家小姐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早上7点到中午11点之间。”我说道。

结果在我面前的是两张黑人问号脸。

“就是谢家小姐出事是在辰时到午时之间。”我补充道。

沈炼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第一个发现她的，是谢家的丫鬟小玲，我也问过谢府的众人，他们都表示案发那段时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刘兄，我们假设一下，假如谢家小姐是他杀，一定会是熟人作案。”沈炼接着说。

我也粗略看了一下现场，那是谢小姐的闺房，没有任何翻动和打斗的痕迹，古代的千金小姐们都比较讲究，即便是兄妹，姐弟，都是不允许随意进入她们的闺房的，谢小姐如果发现有人闯入她的闺房，必定会大声喊叫，尽力反抗，从而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但谢家大院当时人来人往，却没听到任何声响。

我点了点头，说道：“能进入谢家小姐闺房，并且让她毫无戒心的，一定是很亲密的人，并且应该是男性，我看谢小姐体格还算高挑，一般女性的话恐怕奈何不了她。”

沈炼表示赞同，接着推测：“能进入她闺房而且不引起她戒心的，恐怕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谢老爷，另一个是陈邺。”

妻子大吃一惊，站了起来，用手一拍桌子，喊叫道：“不会吧！父亲杀女儿？丈夫杀妻子？”

“你小点声，别一惊一乍的。”我赶紧拉她坐了下来。

沈炼并没有被我妻子影响到，接着说：“可他两都不是凶手，案发时他们都在招待来宾，根本分身乏术，并且，也没有杀人的动机，谢老爷从小宠爱她的千金，陈邺就更不用说了，能娶到谢家的千金，攀上谢家这颗大树，不可能毁了自己的前程。”

“吓我一跳，我就说哪有这么多七啊八的，谢家小姐就是受了委屈，一时想不开而已。”我妻子又插话了。

这次我倒是有点附和，点了点头，说道：“可能谢小姐确实是自缢的。”

沈炼很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我不这样认为。”

沈炼这话倒是吓了我一跳，我问道：“你是发现了些什么吗？”

沈炼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我见过很多很多的死人，也见过很多的死法，可能是我的经验，也可能是我的感觉，我觉得谢家小姐人虽然死了，但脸上充满着愤恨与不舍。”沈炼说道。

妻子又发话了：“没什么区别啊，还不是跟普通死人一个样。”

我反正是看不出来，但也真的听很多法医说过，见惯了死人，你好像看一眼就能琢磨出他们离去时的感觉。

沈炼看我沉默不语，说道：“我此行，就是想问一下刘兄是否有什么高见。”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出其他什么所以然来。”

沈炼一脸的失望，还是礼貌的作了作揖，说道：“打扰了。”

我又跟他对上了眼神，他的眼神里满是不屈，满是倔强，这种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在沈炼正要走出我家的时候，我喊住了他。

“沈兄，我可以.....我可以检查一下谢家小姐的尸体吗？”

还没等我说完，妻子就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

“你敢？你糊弄生人就算了，你还想糊弄死人不成？就你还能检查出什么来？而且我告诉你，碰了死人得晦气你就别想进家门了，平时不起床，一起床净给我胡闹。”

气氛很尴尬。

最后还是沈炼打破了沉默，说道：“谢老爷委托我，无论谢家小姐时自杀还是他杀，都让我查个水落石出，好让他心安，他怕女儿含冤而去。”

沈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铜钱，说道：“这本来是谢老爷邀请刘兄一同前往谢府，助我查清真相的酬金，既然刘兄别无高见，嫂夫人又...........”

还没等沈炼说完，妻子一手把铜钱夺了过来，然后一脚把我踢到了沈炼身边。

“人是你的了！”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妻子啊。不过也好，免得我晚上还真进不了房门。

于是我跟沈炼一同走在前往谢府的路上，沿途都是水田，不远处的山上几只飞鸟掠过，空气很清新，这个年代还没有各种污染，让人心旷神怡。

“沈兄，我又一事不解，你为什么会找我去协助你？”众所周知，我是村里的大懒汉，家里事都得妻子张罗，虽然沈炼是县城里下来的，但也应该打听过我的名头了。

“因为我不确定。”沈炼说道。

我明白了。

“因为此案没有任何头绪，所有人都认为谢家小姐是自缢的，你心里也没底，你想多一个认同你的人在身边，好让你没这么容易动摇。”说到底我就是一个花瓶，摆设用的。

沈炼没有回答，算默认了。

“那我能检验谢家小姐的尸体吗？”我问道。

沈炼脸有难色，说道：“这不是我说了算，并且，你懂这一方面吗？”

我点了点头，说道：“精通。”

虽然我在我那个年代只能算是个菜鸟，实习生，但在古代，我想用“精通”这两个字不过分吧。

沈炼看了我一眼，说道：“刘物喜你从小寄养在你远房亲戚家，没上过私塾，不认字，也没有其他手艺，而且还是乡里出了名的穷懒，我屏什么相信你？”

虽然说得很直接，但我并不生气，我又不是刘物喜，我生气个啥？

我很认真地跟他说道：“尸体会告诉我真相的，我深信。”法医学的名言，借来用一下。

沈炼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挤出了一句话。

“你有把握吗？”

这就把我问起了，你说理论知识吧，我学得是差不多了，你说实战吧，不好意思，目前为零。

“我不知道，试一下吧。”我说道。

看得出沈炼有想打我的冲动。

“行，我跟谢老爷说一下。”沈炼无可奈何，案件进入了死胡同，试一下吧。

“我的检查不是像那两个仵作一样，我可是要褪去衣裳，全身上下，甚至是开膛破肚。”

“疯了你，褪衣物检查可以，毕竟人死如灯灭，也别在意了，至于开膛破肚就别想了，除非你想我们两在谢家被开膛破肚。”沈炼回答道。

死后留全尸是古代人很坚守的一个原则，即便很多躯干丢失的尸体，家属也会用茅草或其他物料给他做一个假躯干才下葬。

谢家已经把喜庆的灯笼，挂彩都撤下了，换上了一些白事的物品，这红事一瞬间就变成白色，也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谢家小姐的尸体安放在弄堂上，香烛元宝之类的自然少不了，谢家的家属也已经穿上了麻衣，跪在尸体两侧，棺材还没装备好，已经托人去做了，用的是上好的柳木，谢家小姐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床板上。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见谢老爷。”沈炼让我在客厅稍坐，然后就进入内院去找谢老爷了。

我百无聊赖地坐着，表面很轻松，心里其实慌得很，这是我职业生涯第一次主导检验的尸体，我就一直在安慰自己，就当是普通得实习，就当是普通得实习，别紧张，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