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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夜长》第四章 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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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酒客们都散了,鹤知夜心怀鬼胎地溜达去妙莲房里。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妙莲心不在焉地问道,举着片透明水晶对着一块宝石龇牙咧嘴地瞧。

鹤知夜坐在窗台上,没有看妙莲,而是看着外头的月亮,重复道:“我说,不如把莲宝带去白檀那里住一段时日。”

妙莲放下手里的物什,抬头问道:“去他那里做什么?”

“跟白檀读读书抄抄经的,可比跟着你在这无赖似的长着好多了吧?”

即便鹤知夜这般讲,妙莲也不置气,只道:“那司事他可愿意留下莲宝?”

鹤知夜奇怪地看了妙莲一眼,反问道:“司……白檀他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天尽头那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个人呆上一天也不定能碰个面,多一个少一个的,又有什么区别?”

“也好,那你便把她带去罢了。”妙莲思忖了一会儿,便答应了,又低头研究起宝石来。

鹤知夜没想到妙莲这么轻松地就应了下来,愣了一愣,然后从窗台上跳下来,拍了拍屁股,说道:“那我今晚便叫莲宝将行李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带她过去了。”

“走得这么急?行,嗯,去吧,嗯。”妙莲连应了几声,头也不抬。

鹤知夜出了她房门刚几步,又被妙莲叫回去,只听她喊道:“哎不对,阿鹤你且回来,等下。”

“嗯?”鹤知夜心虚地探回头,趴在门框上向房里看,下意识地摸了下耳朵,耳骨上的银坠子冰冰凉凉的,不由得一个激灵。

只听见屏风后面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妙莲从首饰盒子里掏出一个什么物什,款款走过来,递给鹤知夜。那是一个木雕小兽,穿着的红丝绳已经磨得不成样子,还有多处黑斑。鹤知夜接了过来,放在手心里掂了掂,问道:“给莲宝?”

“是。”妙莲收起首饰盒子,回到案旁,又举起了透明水晶,一只娇俏的眼睛被放得老大,嘱咐道:“叫她给收好了。”

淡蓝色的月光透过纱帘洒在鹤知夜光着的脚背上,走廊的地板吱呀了几声便静了。鹤知夜嗅了嗅鼻子,隐约闻到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她撩开纱帘从窗子翻身跳下楼,院子里的大红灯笼闪了几下烛火,弥漫着残羹酒气。

鹤知夜推开篱笆门走了几步远,身后的酒肆便消失了。一声凄厉的猫叫,方才周围的树木幻化成了拔地而起的楼宇,脚下踩过的草地也变成了冰冷的石砖。

长安城内此时正值宵禁,白日里华丽的城池,到了黑夜便显得浓艳诡谲。黑暗的街道上了无人迹,好似白日里的喧嚣从未有过一般,只有那空气中经久不散的香料气味证明这里曾有过拥挤繁华。

等到熬人的长夜一过去,这座城池又会热闹起来。而鹤知夜究竟熬过多少个长夜,怕是她自己也数不清的。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屋檐上的一只黑猫警惕地弓起腰,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发出诡异的绿光。

鹤知夜正循着那股子怪异的烧焦味游走着,远远地过来一队人马,看那服饰,应该是这城里巡夜的金吾卫,她不想惹生是非,便捏诀遁了形。待走近时,那队人马里领头的青年男子却直直地望着她所在的方向,一脸的惊色。

鹤知夜心中暗忖,难道方才捏诀失误了,没能遁形?可下一瞬她就明白并非如此,同时也责怪自己不该轻易怀疑自己作为一个神仙的水准,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后背感受到了一种难忍的灼热。

猛地转过身,鹤知夜见自己身后立着一貌美的高髻佳人,一袭水红色的广袖襦裙,眉心还点了一点朱砂,一脸的娇笑,开口说道:“几位官爷,可是来与奴家共度良宵的。”

那嗲得不行的声音把鹤知夜给膈应到了,她只觉得先前在妙莲那里吃下的一顿酒肉还没消化完,在胃里直翻腾。她默默念了个咒,定目一瞧,便见了那“佳人”的真身,竟是一只赤红的狰。奇怪的是,那狰模样异常,周身燃烧着不明的火焰,火嗞啦啦地烧,口水也是滋啦啦地滴。最让鹤知夜反胃的是,这只狰竟是公的,一只公狰竟变成女子模样,想来有些特殊癖好,这让她胃里的酒肉又是滚了一滚。

闻言,那一队金吾卫面面相觑,有人张张嘴,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奴家一个小女子,无处可去,几位官爷可愿将奴家带回家。”那位貌美“佳人”又开口了,还特别惹人怜地垂下眼帘,看起来十分委屈,道:“想是官爷都娶了妻,怕带着奴家回去不便,惹了家中妇生气?”说着便流下了眼泪珠子,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那一队人马有些按捺不住了,鹤知夜看他们不过是些十七八岁的年青小伙子,料想是经历尚浅,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凡是个看得过去的女孩子抹抹眼泪撒撒娇,他们便措手不及。而这一幕在鹤知夜看来,就是一只猛兽龇着獠牙、扭着壮硕的身躯、甩着五条尾巴在撒娇,想想便觉恶心。

“我,我,我还未娶妻……”其中一个模样看着最年轻的金吾卫刚接话,就被那领头的给打断了,领头的瞪了那年轻的一眼,下了马,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位娘子,此时城内宵禁,娘子还不如速速寻个容身之地歇息下来,你我都讨个方便。”

那“娘子”面露可怜之色,为难地绞起手,嘴上道:“官爷也说现在是宵禁,奴家不知,现在可有什么地方是奴家可以容身的。”

“这……”领头的金吾卫也面露难色,一招手,剩下几个便一并上前商讨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这“佳人”厉声一笑,腾身而起,于半空中化了原形,向那一队放松警惕的金吾卫扑了过去。短暂一阵“嗞嗞”声过后,方才几个活生生的人,便只剩下一堆森然白骨,那几匹马的白骨还立了会,摇晃几下,才塌了,响声倒也清脆。

鹤知夜心中暗暗一惊,好歹自己也算个仙者,眼看着几条人命眨眼就没了,真是作孽。

罢了,狰缓缓转过身,看着鹤知夜所在的方向,嘴角咧了咧,仿佛在笑的样子,口水丝儿滴了下来,看着还挺黏糊的。

鹤知夜察觉到这畜生看得见她,道行似是不浅,有点意思。她气定神闲地理了理打皱的衣角,朝那只狰走近了些,从从容容地打袖里掏出烟杆,捏着烟杆一端伸过去,在那狰身上点了火,深深地吸了口,这才细细打量起它来。

一边打量一边思索,鹤知夜正犹豫着要不要收了这畜生回去养着玩,谁知那边那狰却突然作蓄力状,就要朝她扑过来。还好她反应不慢,一下疾退出好远,她站定脚,嘴里不干不净的不知骂了一句什么,捋捋袖子就要收拾那只狰。

那狰却一时也耐不住了,见鹤知夜方才躲过自己,便龇了龇牙又朝她猛扑过去。

鹤知夜眯起眼睛,也不躲闪,不慌不忙地捏了个诀,就见那只狰被一个牙白色的光球罩住,定在半空,动弹不得。她得意地一笑,又念一诀,那光球就变得只一颗糖球般大小,里面那只猛兽也小得像只苍蝇。

透着黯淡月光,珠子内部清晰可见,那被困住的狰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在那珠子里四处乱撞,终也是无济于事。

鹤知夜将珠子举起来,看了会,忍不住笑起来,便对着那颗珠子里的狰做了个鬼脸,道:“蠢畜生,你能吃人,还能吃我不成?简直不自量力,怎不在你那章莪山多修炼个千儿八百年的再来你姑奶奶这丢人现眼呢?”说罢,扯下一根头发细细一搓变作丝线,将牙珠串起来系在了脖颈上。

小畜生一身的膘,腱子肉也结实,看起来还不错,不如在牙珠里驯化驯化送了莲宝玩儿去,鹤知夜心里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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