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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恩仇录》第三章 下山行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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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不知月,世上已千年。

“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熊倜跪在逍遥子面前,问道。

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逍遥子。他更喜欢男人的霸气,而作为一个男人的逍遥子却过于柔美,这令熊倜很是别扭。不过他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只有感激。

当你的命都是他给的时候,他叫你做任何事,你也许都只有感激。

又或许,这就是根植在每一个江湖人内心的江湖规矩吧。

逍遥子笑了,他喜欢这个问题。

如果是任何一个名门正派或武术世家的老师傅,遇到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只有一点点基础的家伙第一句话就问“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一定会觉得这个家伙太好高骛远,一定会教训他踏踏实实练好基本功。

但逍遥子没有。因为逍遥子既不是名门正派也不是武术世家,他是个杀手。

这个杀手在当年什么武功都不会、任何基础为零的时候,第一次进入“暗河”杀手组织第一句问教练的话就是同样的这句话。

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很简单!

逍遥子扔给熊倜一把剑,一把带鞘的剑,剑柄上还带着干枯的血迹;剑身上镶嵌着很多宝石,看得出剑主人生前不仅是个剑客更是个有钱人;自然也看得出,剑主人在逍遥子面前还来不及拔出剑就已经被干掉了。

“你拔出剑,刺向太阳。”逍遥子对熊倜说道。

“把这个动作练二十万次,你就是一个高手了。”

“怎么拔剑?怎么刺?刺哪里?师傅你什么都不教我,我怎么练?”

“你不需要知道怎么练,只需要练,在练的过程中自然就明白要怎么练了。”

“一直刺太阳么?”

“嗯,早上朝东刺朝阳,中午朝天刺艳阳,傍晚朝西刺夕阳……你问题太多了,都问得我忍不住作诗了……”

“你练了多少刺了?”

“第十一万四千八百六十三刺。”

“为什么把剑鞘扔掉?”

“为了随时可以更快的刺出一剑,我省去了从剑鞘里拔剑的那个步骤。”

“师傅,我已经练满了二十万剑。”

……

“师傅,我每一剑都是两刺,这个动作也已经练满了三十万剑了。”

……

“师傅,我每一刺出手就是三剑,光这个动作已经练了五十万剑了,我还要继续再练吗?”

“虽然你还无法练出传说中的剑气,但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了。再把轻功磨砺一番,就可以出师了。”

在杀手中,真正的高手评判标准,绝不是请一堆武术名家搭一个擂台,两位选手登台作揖然后单挑……而是谁杀了谁。

没有规矩,没有限制,没有道德,只要我能杀了你,我就是比你更高手、更厉害的杀手。

所以杀手的危险也不仅在于完成任务时的危险,更在于排行榜上其他杀手可能会把你列为刺杀对象,因为他要靠杀你来让他的排名更靠前。

排名越靠前,杀人的酬劳就越高!

但最可怕的杀手,是根本不在杀手榜上有排名的杀手,而熊倜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杀手。

这一年夏天,距离熊倜拜师杀手逍遥子练剑,刚好两年整。这两年里,熊倜只练了一招。

一剑刺向太阳。

他废寝忘食,从不间断甚至夜以继日的练习这一剑。

两年时间他足足刺出了一百二十万剑。他没有和任何人交过手,师傅逍遥子也没有传授过他任何交手和刺杀的经验。

逍遥子曾说:“在你重复一个动作达到一定的数量时,你就会和这个动作、这把剑以及你要刺的目标之间产生一种玄妙的感觉。”

熊倜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感觉自己能一剑干掉任何人。

他甚至感觉连师傅逍遥子在自己剑下都来不及拔剑。

师傅的剑也许和自己的剑一样快,但我的剑不用拔,熊倜这般想到。

……

“该教的我都已经教给你了,余下的还是要靠你自己。”

逍遥子看上去很伤心,不忍离别,可熊倜知道,自己这个师傅表面上难过,但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巴不得一个人逍遥自在呢。

“此次下山顺道帮我将这封信送往辽东,交给辽东巡抚袁崇焕袁督师。”逍遥子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将一封并未署名的信塞进熊倜手里。

“袁督师?”熊倜低头看了看,他对那个袁督师似乎着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而后抬头颇为玩味的道:“你和他还有交情?”

“不许胡闹,事关重大,将信送到,便回来吧。”逍遥子潇洒转身,却貌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道:“哦,对了,你左手臂上的莲花印记注意遮挡好,千万不要让人看到,否则……嘿嘿!”

说完逍遥子自顾自哼着歌转身走进木屋。

熊倜将信收好,随手扯了一块布将剑裹好背在身后,默默跪下朝木屋拜了拜,这才转身下山。

逍遥子透过木窗,看着熊倜离去的背影,如月的眉头微微皱起,喃喃道:“这样做不知是对是错啊。”

走在下山的路上,熊倜脑中尽是这两年的一幕幕。虽说逍遥子是个杀手,看上去放荡不羁,却给了他如父亲般的感觉。

深夜帮他涂抹药膏,半夜替他掖好被角,替他缝衣服……这一切逍遥子自以为做得隐蔽,却被熊倜无意识的撞破了。

就在熊倜陷入回忆的时候,却觉得一个东西朝他落来,随即反手拔剑,黑布落地,那飞来的东西也应声一分为二。

细察之下才发现是一枚枣核,熊倜顺势向上看去,却见路边树上一蓝衣少年怡然而坐,手中还有一把红枣。

似乎是觉察到了熊倜的目光,那蓝衣少年颇为腼腆的挠了挠头发,纵身跃下树枝,右手递向熊倜:“来一个?”

熊倜无视,弯身捡起黑布,转身继续向前走去,那蓝衣少年却不屈不饶地追了上来。

“兄台这是要去哪儿?”

“……”

“出门在外都是朋友,同行可好?”

“……”

“我叫骆养性,你叫什么?”

“……”

熊倜突然发现自己此时有些理解师傅逍遥子的感受了,无奈地停了下来,盯着身旁的骆养性,却道:“有些面熟,我们在哪儿见过?”

“怎么可能?兄弟最近才从家中逃……咳咳……出来游历,与兄台何时见过?可能是我长着一张大众脸吧,很多人都觉得我很面熟。”骆养性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纸扇,轻摇着说道:“我妈说了,我的这张脸可是……”

熊倜有些头疼,未曾想到下山碰到的第一个人就如此奇葩:“停!你为何跟着我?”

“相逢即是有缘,我看兄台背着一把剑,应该是个剑客,我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江湖侠客了,仗剑走天涯,多豪气!只是家父逼着学了儒家诗书,无缘江湖。”

侠客?自己只是个杀手罢了,哪里谈得上侠客。

“兄台,未曾请教尊姓大名。”骆养性突然抱拳道,倒是有模有样。

“熊倜。”

“原来熊小弟,久仰久仰。”

熊倜一头黑线,这家伙倒是自来熟,才见了一面,哪来的久仰大名。

“我看熊小弟走的方向乃是南京,不如同行可好?”

熊倜也不理他,埋头赶路,权当身旁无人。

那骆养性也不生气,跟在熊倜身旁不停地说着自己历年所见的新闻,也不管熊倜是何反应,只管自顾自地说着。

就在骆养性一路的“解说”下,熊倜终于到了南京城,这座有着沧桑历史的六朝古都,如今大明王朝的陪都。

熊倜之所以选南京作为第一站,因为师傅逍遥子曾说过,杀手最繁荣聚集之地就是南京,他既然要历练,自然要找杀手最多的地方,送信只是顺带罢了。

“熊小弟,这南京为兄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我家在此处也有些产业,就让为兄一尽地主之谊。”

熊倜也不理他,自顾自走向城门口,骆养性也不在意,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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