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老头子去外边的功夫，老夫人一脸兴奋对小乔咬耳朵：“乖宝儿，快告诉祖母，你祖父跟鬼语老头打赌输了，然后呢？”

“哈哈，哈哈，也没啥……”小乔一边吃饭一边打哈哈，心里忙编派，“就是，祖父被罚到隔壁道观……”

“偷。”老夫人说，“你刚说了，祖母知道，他偷啥？”

这祖母也太精了，咋就记得这么清楚呢！

小乔丢盔弃甲，一下子把老国公卖了个干净：“偷西瓜！还被人家放狗追！祖父差点摔到田里，裤腿上全是泥！他回来后还骗大家伙，是跟鬼语老头比武给弄的，还说鬼语老头直接被他给按在泥地里起不来呢！”

“哈哈哈！”老夫人乐不可支，又忙捂住嘴挥手，“我还记得这件事，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他能打得过鬼语老家伙？谁信啊！”

祖孙两个笑成一团，听到老国公回来的脚步声，不约而同竖起手指喊“嘘”。

老国公狐疑看她俩：“聊什么呢？”

老夫人正襟危坐：“来，乔乔，你继续说，在建安伯府怎么了？”

老国公狐疑更重。

建安伯府？！那是值得笑这么高兴的事不！

好在下人们都被支得远，不然这嬉皮笑脸的传出去可咋解释！

小乔一本正经说罢建安伯府的龃龉，老夫人气恼又不屑。

自个年轻的时候就瞧不上那纪淑宁，偏偏人家脸皮厚，老狗皮膏药似的往她跟前凑。她娘家陆氏与纪家有亲，她也不好做得太绝。

只是后来两人一个嫁去建安伯府，一个嫁进安国公府，建安伯府逐渐没落，安国公府如日中天，一消一涨天壤云泥，来往就更少了。

想不到纪淑宁年老了，愈发恶心不要脸。

当年黎四娘与乔秀才私奔的事情她也有耳闻，黎四娘虽有错，但大半原因也是纪淑宁给逼的，她现在还来针对四娘与乔秀才的女儿，欺负乔烟一个小姑娘，间接害了人家性命。

“乔乔别怕，祖母有的是办法治那老太婆。”老夫人摸着小乔的发顶，拍胸口打包票。

开玩笑，她做姑娘时就没把那纪淑宁放眼里，何况现在？

看看好好一个建安伯府，都被她整成什么样了，那就是个眼高手低，心眼小见识浅还没自知之明的！

国公爷暗哼一声。

他是搞不懂这些内宅妇人们，但他觉得，他孙女儿可用不上这些。

老夫人也没真怎么把黎氏一门放心上，注意力很快就被小乔现在的模样吸引过去，逐渐发愁。

“你咋这么黑啊，还瘦……”她说道，“哎哟，可惜我们家乔乔原来那沉鱼落雁的小模样，谁见了不得夸句小仙女啊……”

“祖母。”小乔一脑门子黑线，“仙女儿也不全是白白胖胖，也有又黑又瘦的。”

能再活一回已是万幸，谁还嫌弃这壳子长啥样啊！再说黑啊瘦啊什么的，慢慢调理也就是了。

老夫人还是愁：“你说你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小乔吃饱了拿帕子揩嘴，气定神闲说：“那您别愁，我现在这身份，铁定嫁不了人了。”

等听完“地主家傻儿子”的故事，老夫人滋溜吸凉气，嘀嘀咕咕不知道安慰小乔还是安慰自个：“那也没事，没事……正好咱们家那么多男孩儿，让你随便哪个兄弟把你娶回来摆着，照样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见她越说越没谱，老国公听不下去了：“差不多行了啊你，我云定北的孙女，还非得要靠嫁人才能舒舒服服一辈子？”他斟酌了半晌，说道，“没事啊，乔乔，嫁不出去，咱也不用怕，咱自己有本事。”

小乔无语凝噎。

她现在是有多值得同情，连祖父都来安慰她了！

屋外响起脚步声，云五老爷没等人传话，就隔着屋门嗓音急切：“父亲，母亲，靖王殿下上门来提亲了！”

“向谁？”

“乔乔！”

“……”

小乔差点把碗碰翻在地，云老夫人也一脸茫然如在梦中。

刚说什么来着，嫁不出去？！

“不是啊，祖母。”小乔压着嗓子小声说道，“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

“冥婚！”

云家的待客花厅倒吸气声此起彼伏，惊讶惊恐遍传一圈，又被各自的主人小心翼翼咽回肚里。

云世英一脸严肃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声色沉沉：“靖王殿下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靖王景宸一身月色棉袍，眉眼温和神色恭谨，虽是亲王身份却执晚辈礼立在下首，举手投足彰显皇家的雍容和沉稳，让人相信他说话做事绝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晚辈深思熟虑做的决定，还请各位叔伯兄弟成全。”他说道，“我一直倾慕十一姑娘，虽然她不曾有丝毫回应。”

见他刻意如此澄清，云家好几个子侄的面色和缓下来，只是靖王一厢情愿，乔乔身后的名声就不至于被败坏。

“如今她不幸亡故，我不愿她身后孤零，愿以正妃之礼迎她入府，生不能同衾唯盼百年后同穴。”他一句句一声声，眉目如画声色温润，“即使我以后再娶，也只以继室身份进门，死后不与我同葬。”

没有说不再续娶的废话，人人都知道一个亲王没有子嗣会有什么后果。

最初的震惊错愕过去，云世英等人神色都变得复杂，已有人开始斟酌沉吟。

冥婚啊，如果真能成，非但乔乔身后有伴，恰好也解了礼部那边不让进祖坟的困扰了……

“陛下那边……”云四老爷刚开口，就被兄长一个眼锋给瞪回去。

“威远将军放心。”景宸说道，“晚辈早便向父皇禀明因果。若云氏愿意，父皇便降下圣旨全我心意，六弟可为证。”

随王景寒在一旁点头。

其实就算他不点头，旁人也不会不相信。

圣旨赐婚啊，赐的竟然是皇子和一个死人，这也该算是古往今来头一遭了吧，大家这位陛下，不知该说是不拘俗理还是荒诞随性……

只不过这对云氏来说，都可谓是诚意满满光耀十足，应该没有不情愿的了吧。

“不会愿意的。”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来，见众人纷纷看过来，她又着重重复了一遍，“云姝，不会愿意的。”

建安伯夫人的身子差点软下去。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把这孽障给招出来，哪哪都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