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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旅店》第六章认错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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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包里的衣服都湿透,竟没有一件可以换洗的干衣服了。

黏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很难受,沮丧至极

我有点小洁癖,外出住宿时,总是随身带条白色的床单。这次也没例外。不过,我自己没这种觉悟,也是我生活教科书的妈教我的。

抖开床单,庆幸地发现,床单还算干爽。或许是因为放在靠近后背的位置,它侥幸保全了自己。

这条床单救了我。无比感激英明无比的妈!

我把自己从脖子到脚用白床单裹上。就像是《林海雪原》里少剑波披挂的雪行衣一样。然后把留了三年的长发散开晾着。

淋湿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抖开晾在房间里的一根晾衣绳上。

黑丫来给我送热水,一推门,冷不丁瞅见我披头散发、白床单裹身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镇定后,大笑大叫:“俺的娘!姐啊,你就是个鬼。”

我幸灾乐祸地笑了。披头散发、身披白床单,是有点吓人哈!

不管了,吓死他几个!活该!我阴暗的小火苗窜出来为非作歹了。

笑够了。黑丫说,庆子哥店里不包饭。想吃饭的话,她可以带我进村,到她家吃。饭她妈给做,每顿饭十块钱。主人吃啥,客人跟着吃啥,没得挑。

好家伙,一条产业链啊。拉客的,供宿的,包饭的,每个链条都是商机。

今天客店里除我之外,没有别的客人。只要没有那些粗放的大车司机,我心能安定些。

饶是如此,黑丫说,为防万一,夜里睡觉,还是要插好门,关好窗。

看我依然有点小小忐忑,她安慰我,说这地角虽然荒僻,但还是好人多。几十年了,没发生过一桩命案,连一起偷盗案都没有。她说村里几乎家家夜不闭户,是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我告诉黑丫,晚饭就去她家吃。

实际上我别无选择。不到她家吃,我就得饿肚子。吃饱饭才能打硬仗。有的吃,比饿肚子强!

黑丫让我先休息休息。她说要回趟家,通知她妈多准备一个人的饭食。

黑丫蹦跳着走了。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很累很困,眼皮沉重,可脑细胞活跃,闭上眼睛睡不着。

想给老妈打个电话,发现手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

我住的房间,除了一个灯泡和一个连接电灯开关的拉绳,竟然连一个电源插头都没有。

这种“不人道”的设计,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疑惑地看看那台旧电扇。

难道,这台旧式风扇只是个摆设?望梅止渴用的?

没有电源插头,它是怎么工作的?难道,过去的电扇,都是装电池的?

黑丫不在,没人可以帮我。我试着到店主的房间去找接线板。

五号房间门没锁,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没人。

这间房比我的住的那间明显大很多,但是格局差不多。不同的是,主人把一间房用墙体隔断,断成了里外两小间。

房间里东西跟我房间的一样,比较老旧,摆放得也很杂乱。

里间一个土炕、一张有些年头的八仙桌子、两把椅子。土炕上的被褥很凌乱,就像是主人刚起床,随便掀开离去的样子。

八仙桌走上,一架棕黑色的老式座钟滴答滴答摆动着。钟表外壳是猫头鹰的造型,凌厉的眼神,看着表情有点狞厉。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老式钟表,可能比我的年龄都大,我也只在电视里见过。

外间靠南墙有张看不清颜色的旧桌子。桌上一个大肚子的旧电视机。电视机旁边,摆放着一部黑色电话座机。拿起话筒,电话的灯闪烁着,说明电话是可以用的。靠东墙地上,竖着十几把一字摆开的暖水平,士兵一样。想必是供应住客开水的。

外间的南墙和北墙上,各嵌着一个门,正对着。

我是从南墙门进入房间的。

北墙嵌着一扇黑色的窄木板门,很厚重牢固的样子。这扇门给人感觉很怪异,很神秘。

很少有人把房间里的门漆成黑色吧?

黑色的门,看着就不舒服。我怀疑主人的审美有问题!

不知道这扇门通往什么样的世界。

这间房里,暗色是主色调,让人觉得压抑。

让我惊诧的是,这家几乎和现今社会脱节的旅店,竟然会出现高精尖的一处设计。

这处设计,就出现在那扇黑色的门上。

门上面安装了数字密码锁。不过,不像是买来的精致成品,倒像是自己设计安装的。因为那密码锁的做工实在粗糙,距离精美差个十万八千里。

我是后来从黑丫那儿得到证实,这密码锁的确是店主自己设计制作的。看来,店主是个能人。

看来,不起眼的小旅店是个藏龙卧虎之处。

这种设计,让妄图打开这扇门进入后院,成了奢望。除非是掌控密码的主人亲自打开。

不过,还有一个决绝的办法,就是用利斧,把黑门劈了。

在那台大肚子的旧电视机后面,我找到了电源插头。

这电视,恐怕有些年头了。现在电视都薄如蝉翼了。偏僻简陋的旅店,竟然还在使用九十年代初,老古董一样的电视机。不过,这电视倒是和家具配套,相得益彰。

可以想见,主人得是个多么念旧,或者是多么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人。

我正弯腰给手机充电的时候,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声响。

我以为是黑丫回来了。继续手上的动作,没顾上回头招呼她。

此时,我正面对那扇黑色木门,背对着南门,站在房间内光线幽暗的地方。

也就是说,我能看清楚来人,来人未必能看清楚我。

无意中,我瞥见黑色门板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看身形却不是黑丫。

那身影无声无息,从天而降,鬼魅一般。

我僵住了,被孙悟空的定身法定住了一样,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

黑影也一动不动,哑巴似的,不发一声。

我心一紧,拽紧床单,猛然转身。

身后是一个脸色黝黑、目光迷离的陌生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个大扳手。见到突然转身的我,他手里的扳手一松,砸到自己的脚面上,他竟然嘴都没咧一下。

他的表情,他的目光,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男人表情似喜似悲,目光空茫,凝滞发直。

不过仔细辨别,我才发现,他的目光似乎并没聚焦在我身上。

他的目光,仿佛穿过我的身体,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疑惑不解。

这人的面部轮廓比较深,清瘦,肤色晦暗,眼睛和眉毛的距离很近,眼睛深陷。一副浓郁的剑眉,但是短促,只到眼睛的一半就戛然而止。据说长这种眉形的人,都短命。

他迷茫呆滞又失魂落魄,眼神仿佛看到了苍穹尽头的洪荒世界一样,时而又惊又喜,时而不知所措。

几秒种后,他醒酒了一般,脸上换上了恐惧和惊慌。

难道,我长得真就这么磕碜?

我惊诧到脑路淤堵,语言中枢登时瘫痪了,愣在那儿。

他的眼睛蓦然瞪大,凸出了眼眶,超出了极限,表情极其吓人。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该微笑还是该肃穆,才能让他解除梦魇。

总之,我当时的神情肯定也很不堪。否则,怎么会让一个大男人惊恐至濒死一样?

我不动,眼睛紧紧盯着他;他也不动,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我们都傻了,泥塑了。

本以为,我们会对峙到天荒地老。

房间深远的角落里,蓦然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

那人才还阳一般,幡然醒悟,魂魄归位,遽然后退了几步。

“小容,你回来了?”他竟然悲喜交加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小容?敢情是把我当成别人了。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赶紧说。

“你是谁?你是人是鬼?”他语调凄厉,神情惊惧,好像我真的是来自幽冥的鬼族。

我刚想跟他解释一番。他却忽然转身,仓皇往门外窜去了。

他逃得太急迫太仓促。两条腿搅拌着,纠缠成了麻花。竟然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听他摔在地上的“噼啪”声,我咧了一下嘴,替他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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