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喜瞧着王上的脸色，知道此举将引起民反臣逆，即使赌上性命也要劝住他：“王上，先王曾下旨，无论南阳王做错什么都可以饶他不死，还是等王后清醒过来，商议之后再做定夺吧。”
“大胆。”王上重重地一拍桌子，黑脸怒视已吓得惊慌下跪请罪的众臣：“你们一个个还真的不把孤放在眼里了，是不是要孤连坐将你们统统处死……”
“启禀王上，国舅爷送来边关的紧急新战报。”
“还愣着干什么，快宣啊。”
“遵命。”
王后的大哥，忘川国的国舅上官瑞枫，一身军装气宇轩昂地快步赶来：“王上，玲珑国不知从哪里得到南阳王回都的消息忽然进攻我忘川国，大军无人指挥乱成一团，已然失去了暗香城。”
王上嚯地站起，面色更加深沉，默不作声地踱步，冷声道：“先叫那里的守城将尽力拖延，等孤拟好对策再做打算。”
“启禀王上，对方也提出十分苛刻条件，只是有损我……”国舅的脸色复杂，眼神闪烁。
王上终于还是泄漏他的焦急问道：“是什么，快快报给孤听。”
国舅轻皱眉头，面露难色：“是……是……要求将臣妻朱仙儿送给玲珑王做恃妾，一旦准许不但退兵，且永对我忘川国称臣。”
这个条件很显然说明他的妻子曾和玲珑王有过不为人知的牵扯，才会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不惜如此代价。虽然他并不在意，但总在天下人前失了颜面。
王上暗恃了片刻，精锐的眼里丝毫不动：“国舅，一战能免最好不过，你和夫人就委屈点，为国牺牲些吧。”
国舅深知这句话已尽力为他揽回面子：“臣这就回去让内人准备一下，嫁……嫁入玲珑国。”
“退朝。”王上拂袖而去。
肆
在百转干回的历程里，在沧桑荒凉的记忆里，他依然还是在坚持着自己最初的信仰，可在深深浅浅迷离的夜里，他的手早已离开他的手心，到最后竟连遗忘，也只是他无望的期许。
昏迷了整整一个月，已是第三日，欧世阳寂静地坐在燕雪的床头，爬满担忧的双眸紧锁脸色略带红润的她，手轻轻地抚过她的眉心，这般睡着也好，不必再为本不该她承受的纷扰所累。
原曾想将这份深入骨髓的感情埋葬于心，默默地为她守护她选择的幸福，但仍无法不顾她的安危，尽管众将士多番劝阻，甚至以死相挟，都无法阻止他回来的决心。哪怕是自己一死，总要见她一面才好。
“小燕子，初见你时，是在大哥的生辰宴上，我想那会儿刻入我心中的是你的纯真和善良，直到你在宫里都带面具，便有了对你的心疼与怜惜。你从陷阱里救出我的样子很认真，你真心微笑时很美，你要我答应以身相许时很蛮不讲理，你哭着说放弃我是逼不得已时很可恶，可我全部都喜欢。这一点一滴拼凑出我生命里所有幸福。所以，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去做。”欧世阳悠悠地说，直觉这是他最后能说出真心话的机会，以后都不会再有，“无论怎么，我还是梦想着有一天能和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曾说今生无为以报，你的安全快乐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第二次他深深地吻上她的唇，不同于上次的苦涩，夹杂着对她无尽的深情
，随后替她掖紧被褥，审视无恙后默默离开。
“阳，不要离开，对不起，你不要恨我，我是为了替我娘补偿……”燕雪开始不停地颤抖，汗从身体周围不断滴落，双手空中挥舞，没有支点。
灵霜端着木盆进来的时候，看见这幅景象，打翻水冲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王后，您醒一醒，您不要吓唬奴婢，赶快醒一醒……”
燕雪忽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茫然地望着四周。
伍
花开，无法拒绝季节的到来，如同无法拒绝你无孔不入的残忍气息，一旦发觉，我的世界都随着我以为的爱一同被掩埋。
燕雪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漫天飞花，藏香阁一片烟雨朦胧。
朱仙儿一袭红衫，身材婀娜，脸色嫩中带着粉红，目光却迷离而疏远。
“大嫂，你来有什么事吗？”
朱仙儿一愣，脸上写满惊讶很快就恢复平静：“王后，您曾经答应过我永远都是您的大嫂。”
燕雪脸色苍白，眼神已经神采奕奕：“大嫂，和亲的事你放宽心吧。”
朱仙儿闭上眼睛，她们曾经是同榻而眠，相濡以沫的知心姐妹，竟也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她……亲手杀死了她的孩子。如果她知道了，还能这样情深意浓地对她吗？
“微臣见过王后，愿王后福体安康。”
朱仙儿身体陡然僵硬，别开脸，她的心早就在他一次一次的伤害和残忍中冻结成冰了，她不想自己的心再为这个残忍的男人有一点波动。
“仙儿，你……”
“王后，奴婢先去王上那，请您务必实现你的诺言，罪女告退。”
珠雪苑——王上为燕雪所修，她怀胎不喜里面的檀木味，后搬回藏香阁。
“王上，国舅夫人求见。”
王上放下手里的奏折，毫无意外地看向来报的长喜：“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走吗？今天所有的一切都该有个了解吧？”
长喜轻轻叹息一声，一个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王后，一个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王上。即使两个同时为保护他而令他置身事外，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为他们心疼和惋惜。
“王上，您是否能再考虑一下，您对王后的爱……”
“住口。”王上漠然地起身，“等孤换好衣服去传她吧。”
清冷的月光下，朱仙儿淡淡地瞥见王上清俊的背影，一袭白衣胜雪在风中飘，风越来越大，一片烟雨，平静而恐惧。他似乎早已料定她会来，而一国之君不到大丧在宫里是不能换便服的，她不禁一怔，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紧紧缠上她。
“你害死了孤的亲骨肉，难道不该保护忘川国吗？”王上淡定而固执地问。
朱仙儿一愣，他似乎将一切都握在手掌，任其摆弄，她哀哀地望着他：“上官燕雪怎么就值得你们这样为她赴汤蹈火呢？”
“因为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自己。”王上轻轻地回答，唇角漾过一丝邪美的笑容，“难道不是吗？”
心怀天下，但终究抵不过命运的玩弄而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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